姜家老宅。
姜辰几乎从未在晚上来过姜宅，这次突然出现，令姜爷爷颇感意外。
“你怎么来了？”姜爷爷抬头，看着他。
姜辰将手中的一叠资料郑重地递了过去，“爷爷，您帮我看看这个。”
爷爷随手翻了几页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姜辰有些不解，“爷爷，这是怎么了？”
姜爷爷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你要问的这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听说，你妹妹前阵子帮了你个大忙。”
这话明显是指德国专家那件事，姜辰点点头，“是的。集团有个重要的项目用的是德国进口的设备，出了技术问题。要不是妹妹出面沟通，光是专家那边就得拖上好几周。更别说，核心参数还有问题，后续的生产会遇到很多麻烦。所以，妹妹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你妹妹都这么厉害了——”爷爷慢悠悠地说，“值得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的事，怎么就没想着……先去问问她？”
姜辰微微皱眉，“您的意思是……这个我妹妹知道？不对，这事和我妹妹有关？”
姜辰觉得这就有点邪门了——爷爷此刻的态度……怎么越听越像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她刚回来，和她多沟通沟通。你就会明白的。”
爷爷的神情和平日不太一样——不是那种简单的打趣或者随口一说，而是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从容，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却看破不说破。
姜辰怔了一下。
那一瞬间，姜辰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看懂这个妹妹。
她的力量好像远比自己知道的还大。
姜奶奶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慈爱地看着大孙子，“阿辰，不着急的话，待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吧？”
姜辰看了眼时间，摇了摇头，“奶奶，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我先回去吧。既然找妹妹有用，那就能早一点是一点。怕等一下回去晚了，妹妹要是睡了，又得拖到明天。”
姜爷爷姜奶奶也不强留。
姜辰一回到家，和姜爸爸姜妈妈打过招呼后，就径直走到姜蕴宁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门开了，姜蕴宁正低头拿着一支笔，抬眼看到是他，有些意外，“哥哥？”
“我今天遇到点事，去老宅找了爷爷。”姜辰顿了顿，声音有些迟疑，“他说……让我来找你。”
说着，他把手上的那一叠资料递过去。
姜蕴宁接过来，低头快速扫了几眼，没看多久便轻声开口，“哥，你这个项目的引用论文，是有问题的。”
姜辰一怔，没想到妹妹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
他眉头紧蹙，“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国际核心期刊上的文章，业内公认的权威。”
“我知道。”姜蕴宁神色平静，“可是，哥哥，你知道——权威，并不是绝对真理。”
姜蕴宁将手上的资料推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却不容质疑，“支撑你这个项目的关键参考资料是《高性能机械传动系统中关键部件疲劳寿命的理论分析与实验验证》，我之前把它的验证过程和数据演算全部重新做了一遍，发现核心变量被篡改，如果按这个方向研究下去的话，项目投入使用后，寿命会被大大缩短，投资打水漂还算是小事，最怕的是研究的方向偏离，与国际前沿彻底脱轨。”
她顿了顿，目光沉静，“虽然是民用项目，但是这篇论文的引用范围很大，所以，被打回来的项目，应该不止是你的。我之前就已经把修正后的演算过程整理出来，交给了爷爷，由他去跟相关部门沟通。”
姜辰一愣，原来是她。
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他只觉脊背一阵发凉。如果不是姜蕴宁及时发现，这个方向继续投入下去，轻则拖垮姜氏集团，重则可能连国家投入都付诸东流，那后果……
不是不能承受，只是，代价太大，重要的是，时间。
我们一直追赶到现在才缩短的距离，又会被再次拉长。
“因为这件事，吴院长提出见面，时间定在了几天后。”
“吴院长？吴敬文？”
姜蕴宁轻轻一笑，“对，说是想先见一面，留个联系方式。”
姜辰了然。
显然对方是意识到姜蕴宁有潜力，只是眼下还太年轻，所以想提前接触、提前布局。
“那这个项目……还能继续推进吗？我是说，在修正之后，有没有可能重新走审批？”
“能，但是这篇文章不能再用。”姜蕴宁平静地说，“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把完整的数据资料和替代方案给你。”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姜辰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项目非常重要，不是什么随便的方案能替代的。”
“相信我。”姜蕴宁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坚定。
姜辰从那堆资料抽出一张邀请函给她，“这是青年智库的正式邀请函。”
他顿了顿，“如果你接受了，以后职业路径可能会被限定。我不确定这对你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把东西放你这儿，你自己做决定。别考虑我们任何人的想法，怎么想就怎么做。你知道，我们永远支持你。”
姜辰看着妹妹，神情认真又坦荡。
忽然，姜蕴宁轻轻一笑，“哥，你们的思维太老派了，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太重太死。就好像，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活动的，路也不是一条无法变通的直线。”
“我现在就像一颗螺丝钉，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只要能力还在，我就会拼尽全力。所以，这不是坏事。”
“你说得对，妹妹。”姜辰听得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笑，挠了挠头，“这个项目是目前‘国家特别关注’的项目，走的绿色通道，所以一周内可以重新提交。”
“知道了，哥哥。资料先给我吧，后天早上再给你。”
姜辰下意识点头，语气不自觉放缓，“……好，你拿去。”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