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幽光映暗礁,腥风卷浪透船绡。
忽闻水底惊雷动,剑影横空破夜潮。
暗河深处,墨色的水流裹挟着细碎的荧光缓缓涌动,像是被揉碎的星辰沉在了水底。沈青枫的机械臂在岩壁上划出火星,橙红色的光粒坠入水中,瞬间被幽蓝的涟漪吞没。江清的机械弓弦上凝结着冰晶,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让箭簇发出细碎的嗡鸣,在这死寂的河道里格外刺耳。
“还有三里到中转站,”沈青枫的声音被头盔过滤得有些发闷,他抬手抹掉护目镜上的水汽,镜片上立刻浮现出碧空生成的三维地图,“根据扫描,前面有处天然溶洞,适合休整。”
月痕蜷缩在船舱角落,脸色比船舱顶的应急灯还要苍白。她怀里抱着烟笼,男孩银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像是在感应着什么。“哥,水里有东西跟着我们,”月痕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舱壁的锈迹,“它们在唱歌。”
孤城猛地捶了下舱门,合金门板发出沉闷的回响:“怕个球!来一只我捏爆一只!”他裸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源能在皮肤下游走,留下淡淡的金色纹路。朱门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少年的指尖泛着金属光泽:“别动,前面有强磁场,会引爆炸弹。”
船身突然剧烈颠簸,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江清的箭矢瞬间离弦,带着破空声扎进水里,激起一串细密的气泡。“左舷!”她厉声喊道,弓弦再响,三支火箭矢呈品字形射向黑暗,爆炸的火光短暂照亮了河道——一群半人半鱼的畸变体正顺着岩壁攀爬,鳞片在火光中闪烁着油腻的绿光。
沈青枫的机械臂瞬间切换成镰刀形态,寒光劈开迎面扑来的利爪。他突然注意到这些怪物的脖颈处都嵌着金属环,上面刻着熟悉的纹路。“是议会的实验体,”他咬牙躲过扫来的尾鳍,“它们被植入了蚀骨者基因!”
花重抱着压缩饼干箱缩在角落,突然尖叫着指向舱顶——一只畸变体正用吸盘贴在天花板上,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灯光下拉出晶莹的丝线。青箬甩出腰间的短刀,精准地钉穿了它的眼睛,绿色的血液喷溅在舱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这玩意儿怕酸!”少年大喊着扯开背包,里面露出一排排玻璃罐,“我爸的勘探队留下的盐酸!”
战斗的嘶吼声中,谁也没注意到烟笼悄悄溜出了船舱。男孩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水面上,银色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液态的金属色。那些畸变体在他周围停下攻击,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烟笼抬手按在最近一只的金属环上,环上的纹路突然亮起,与他瞳孔中的光芒产生共鸣。
“你们疼吗?”男孩轻声问,指尖流淌出金色的源能,顺着金属环渗入畸变体体内。那些怪物开始抽搐,鳞片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人类的模样,露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其中一个女人的脖颈处,还能看到半截被鳞片覆盖的项链——那是十年前议会失踪人员的标识。
沈青枫踹开最后一只畸变体,喘着气靠在舱壁上,突然发现周围安静得可怕。他看向河道中央,只见烟笼被一群恢复人形的实验体围在中间,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不好!”他心头一紧,机械臂的鞭刃瞬间弹出,“那些人还没完全摆脱控制!”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女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本恢复正常的手臂再次长出骨刺,直扑烟笼后心。沈青枫的鞭刃及时缠住她的手腕,却被一股巨力拖拽着向前踉跄。他这才注意到,所有实验体的金属环都在发烫,上面的纹路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是自毁程序!”江清的箭矢射断了女人的脖颈,却没能阻止她的身体继续行动,“议会在环里装了引爆装置!”
烟笼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沈青枫飞身接住他时,男孩的后背已经被炸出了血洞。月痕尖叫着扑过来,眼泪滴在烟笼的伤口上,竟泛起金色的光晕。“哥,他在愈合!”女孩惊叫道,只见那些滴落的泪珠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伤口钻进皮肤,留下淡淡的光斑。
碧空的虚拟形象突然在沈青枫眼前急促闪烁:【检测到未知源能波段,与沈月痕的基因序列高度吻合!】系统面板上弹出复杂的图谱,其中一段螺旋结构正在与烟笼的基因链产生共振。“是同源能量,”沈青枫恍然大悟,“你们两个都是议会的基因实验产物!”
河道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像是有巨大的生物正在靠近。朱门贴在岩壁上侧耳倾听,脸色越来越白:“是机械巨鳄,至少五十吨重,正顺着水流过来!”他突然指向溶洞顶部,“那里有通风管道,能通到地面!”
众人顺着少年指引的方向攀爬,月痕背着昏迷的烟笼,手指抠着岩石的缝隙,指甲缝里渗出鲜血也毫不在意。沈青枫断后,机械臂的热能刀不断劈砍着追来的水流,试图减缓巨鳄的速度。就在这时,他的护目镜突然捕捉到一道微弱的信号——溶洞顶部的岩层里,藏着一个能量源。
“江清,掩护我!”沈青枫大喊着切换机甲形态,光翼展开时带起的气流吹得众人睁不开眼。他握紧光刃冲向信号源,沿途的岩石在高温下熔化成岩浆,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当光刃刺入岩层的瞬间,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动,隐藏在其中的控制台暴露出来,上面闪烁着熟悉的标志——那是春江留下的避难所标识。
控制台的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加密视频。春江的影像出现在画面中,比上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血污。“如果看到这段视频,说明议会的‘净化计划’已经启动,”他咳着血调出地图,“暗河尽头的中转站里,藏着能逆转基因崩溃的‘源能树’,但它需要……”
视频突然被干扰,画面变成一片雪花。沈青枫正想重启系统,却听到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他转身望去,只见月痕举着一把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妹妹!”沈青枫的光翼瞬间溃散,“你怎么了?”
“系统……要我献祭……”月痕的嘴角流出黑血,握着刀的手指开始晶体化,“它说只有这样……才能救烟笼……”
烟笼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挣扎着扑向月痕,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男孩的银色瞳孔里映出月痕背后的影子——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虚影,正用针管刺向她的后颈。“是寒山!”烟笼尖叫道,“他在控制姐姐!”
沈青枫的机械臂瞬间贯穿虚影的胸膛,却只抓到一把空气。寒山的笑声在溶洞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第63代候选者,你以为能逃得掉吗?源能树早就被我改造过,只要月痕献祭,就能催生出最强的蚀骨者!”
月痕的刀离喉咙越来越近,沈青枫突然想起鬓毛教他的话,猛地跪倒在地,对着女孩磕了三个响头。“妹妹,哥错了,”他的额头磕出鲜血,滴在地上的水洼里,漾开红色的涟漪,“哥不该带你冒险,不该让你吃这么多苦。但你记住,你从来不是什么实验体,你是我沈青枫的亲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
月痕的动作突然僵住,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她握着刀的手开始颤抖,刀尖在脖子上划出细细的血痕。“哥……”女孩的眼泪混合着黑血滚落,“我好疼……”
就在这时,烟笼突然扑到月痕怀里,银色的瞳孔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男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光粒融入月痕体内。“姐姐,我不疼了,”烟笼的声音从月痕体内传来,带着孩子气的释然,“妈妈说,共鸣者就是要互相守护的。”
月痕手中的刀哐当落地,她的瞳孔变成了与烟笼一样的银色,背后展开光翼,一半是纯净的白,一半是深邃的黑。“寒山,你给我出来!”女孩的声音带着两个灵魂的共振,震得溶洞顶部落下碎石,“我要让你尝尝被寄生的滋味!”
机械巨鳄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沈青枫趁机启动控制台,打开通往地面的通道。江清拉着花重率先爬上去,孤城在通道口架起能量盾,抵挡着不断落下的岩石。沈青枫回头望去,只见月痕正与寒山的虚影激战,黑白交织的光翼在黑暗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漫天的光粒,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
“哥,你们先走!”月痕的声音从光粒中传来,带着一丝决绝,“我和烟笼能控制住它,在中转站等你们!”
沈青枫咬着牙钻进通道,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月痕和烟笼用生命换来的机会,绝不能被浪费。当最后一个人爬上地面时,整个暗河系统开始坍塌,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石喷涌而出,在地面冲刷出巨大的沟壑。
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沈青枫跪在悬崖边,看着暗河坍塌的方向,机械臂的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响声。江清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在晨光中泛起红晕。
“她会没事的,”江清的声音细若蚊吟,却异常坚定,“月痕不是以前的小丫头了。”
沈青枫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半截唐诗残卷——那是春眠老人给他的遗物,上面只留下“野火烧不尽”五个字。他突然想起烟笼说过的话,源能树需要共鸣才能激活,或许月痕和烟笼的结合,才是解开基因崩溃的关键。
就在这时,远处的废墟里传来异动。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出来,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血污。他看到沈青枫等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拐杖在地上顿了三下:“你们终于来了,老夫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老者的长袍下摆随着动作敞开,露出腰间的玉佩——那是与春江一模一样的半块齿轮。沈青枫的系统突然发出警报,面板上弹出老者的信息:【姓名:松间(出自王维《山居秋暝》“明月松间照”),身份:古文明守陵人,源能等级:未知】
松间捋着胡子笑了,牙齿掉得只剩两颗:“小伙子,别紧张。老夫不是敌人,是来给你们送钥匙的。”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后,里面露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这是打开源能树核心的信物,当年春江那小子,就是从我这儿拿走的另一半。”
沈青枫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的花纹突然亮起,与他机械臂内侧的印记产生共鸣。碧空的虚拟形象在他眼前兴奋地转圈:【检测到完整密钥,可解锁系统终极权限!】
松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玉佩:“老夫时间不多了,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源能树其实是噬星族的种子,当年古文明为了抵抗他们,才把种子埋在了地球……”
他的话还没说完,胸口突然炸开一个血洞,一截骨刺从背后穿出。松间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寒山的虚影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颗跳动的心脏。“老东西,坏了我多少好事,”虚影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狞笑,“现在,该轮到你上路了。”
松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青枫推开,自己扑向寒山:“快走!令牌里有抑制种子的方法!”他的身体突然膨胀,在爆炸声中化作一道光盾,暂时困住了虚影。
沈青枫抱着令牌趴在地上,耳边是江清的尖叫和孤城的怒吼。他看着光盾中逐渐消散的松间,突然想起老者刚才的话,急忙掰开令牌——里面藏着一卷竹简,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源能相生,阴阳相济,以血为引,可逆乾坤。”
远处的暗河坍塌处传来冲天的光柱,黑白交织,像是月痕和烟笼的光翼。沈青枫握紧竹简站起身,机械臂的光刃在朝阳下闪着寒光。“我们走,”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中转站,接月痕回家。”
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废墟尽头时,谁也没注意到,松间炸开的光盾碎片中,有一片悄然附着在沈青枫的机甲上,像是一枚不起眼的徽章。而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中,一只乌鸦正振翅高飞,黑色的羽毛下,露出议会特有的追踪器闪烁的红光。
暗河崩塌卷浊流,孤舟破雾向残丘。
血光映透青铜令,谁识松间一片秋。
密钥初开惊日月,虚影犹自困貔貅。
遥看天际双光翼,且把锋芒向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