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课下课的铃声解放了被困在教室里的学生们。靡思收拾好东西,没有立刻去食堂,而是按照南希之前的指引,准备前往学校的图书馆。她想查一些关于春木镇的资料,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尤其是在接触了克莉丝汀那群人之后。
通往图书馆有一条近路,需要穿过教学楼后侧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径。小径两旁是修剪得不算整齐的灌木丛,阴沉的天色让这里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萧索。
刚拐过一个弯,靡思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朋克打扮的女孩,塔林。
她正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上,一条腿曲起踩着树根,姿势带着一种刻意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懒散。她身上穿着一件满是铆钉的黑色皮夹克,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破了好几个洞,露出底下的网格丝袜。挑染成亮粉色的短发在阴天里也依旧扎眼。她并没有在抽烟,只是低着头,用一根小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像受惊的野猫一样警惕而锐利。当看清来人是靡思时,那份警惕迅速转变成了一种混合着不屑和挑衅的审视。
靡思停下脚步,没有绕开,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塔林站直了身体,将手插进皮夹克口袋,慢悠悠地朝靡思走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哟,这不是新来的小公主吗?”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故作的轻佻。
“要去哪儿啊?找你的骑士保护你吗?”
靡思没有被她话语里的尖刺激怒,脸上甚至还保持着一丝礼貌的微笑。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塔林,仿佛能穿透她一身的盔甲,看到内里。
“你好。我去图书馆。”
“图书馆?”
塔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一声。
“哈,真是好学生啊。来这里干嘛?查怎么考个好大学,然后逃离这个鬼地方?”
她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一步之遥。靡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廉价香水混合的气息。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这里。”
靡思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没有丝毫闪躲。
“了解这里?”
塔林脸上的嘲讽更深了。
“这里有什么好了解的?一个破镇子,一群快要烂掉的人。我劝你啊,小公主,别那么多好奇心。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乖乖女。”
她伸出戴着露指手套的手,食指几乎要戳到靡思的鼻尖,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她的指甲涂着斑驳的黑色指甲油。
“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别想着来当什么圣母,也别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离我们远点,对你没坏处。”
她在害怕。
靡思看着她故作凶狠的眼睛,心中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她害怕被触碰,害怕被了解,所以用一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我没有想当圣母。”
靡思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只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很累。”
“很累”这个词,像一把没有开刃的钥匙,却精准地插进了塔林心防的锁孔里。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份刻意装出来的蛮横和不屑,像潮水一样褪去,露出了底下真实的、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惊慌。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累。怎么会不累?日复一日地在噩梦里被追杀,在尖叫和恐惧中醒来,白天还要强打精神,假装自己刀枪不入。这种生活,早就把她的灵魂都掏空了。只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直接地、用一种不带任何评判的眼神,对她说出这个词。
靡思看着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脆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地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塔林的防线。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不敢再看靡思的眼睛。
“我不需要你帮忙!”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少管闲事!”
说完,她不再看靡思一眼,转身近乎逃跑似的,快步沿着小径的另一头走去,那身看似坚硬的皮夹克,此刻却显得像一个仓皇的背影。
靡思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或许有些冒失,但她并不后悔。她转过身,继续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