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荡,灼热的气浪仿佛仍在空气中翻滚。
靡思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背部传来一阵钝痛,泥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撑着湿滑的地面,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吸入的浓烟,雨水和黑灰混杂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划出狼狈的痕迹。
她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先缓缓坐起,甩了甩头,让被雨水黏在眼前的黑发散开。视野恢复清明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也不是看向那团仍在熊熊燃烧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拖车残骸。
她的目光,穿过了跳跃的火焰,越过了扭曲的钢铁废墟,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同样挣扎着起身的南希身上。
南希也看到了她。金发女孩的脸上满是烟灰,眼神里交织着后怕与担忧。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靡思的眼神制止了。
靡思的眼神异常平静,在那张沾满污渍的小脸上,那双黑色的桃花眼亮得惊人。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朝着那辆静静停在阴影中的旧警车,轻轻扬了一下。
那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继续我们的任务。
南希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靡思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退缩。在经历了如此恐怖的爆炸之后,这个比她年轻许多的女孩,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任务。
一股混杂着敬佩和感动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南希心中的恐惧。她明白了,她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南希重重地点了下头,不再有任何犹豫。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地上捡起那把在爆炸中脱手、但幸运地没有飞远的旧钥匙,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重新走向那辆承载着一切终结希望的警车。
雨势似乎变大了一些,冰冷的雨点密集地敲打在车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像是为这即将到来的时刻奏响了急促的鼓点。
南希站在车尾,深吸了一口气,雨水混合着空气中焦糊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紧。她用衣袖擦了擦手心的汗和雨水,然后将那把冰冷的钥匙,对准了后备箱上那个早已锈蚀的锁孔。
钥匙插进去的过程有些滞涩,金属摩擦着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南希屏住呼吸,手腕用力。
——咔哒。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在这片混乱的噪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后备箱的盖子向上弹起了一条缝隙。一股被尘封了十几年的、混合着灰尘、腐朽布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从缝隙中猛地涌出。
这时,靡思也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了南希的身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这是她为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按下了开关。
一束明亮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南希伸手,缓缓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将后备箱的盖子完全掀开。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蜷缩着的人类骸骨。
骨骼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黄色,上面沾满了干涸的泥土和霉斑。几缕破烂不堪的、红绿相间的布条,像腐烂的藤蔓一样缠绕在肋骨和臂骨上,那是他标志性毛衣的最后残骸。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只静静躺在右侧指骨旁的、由皮革和金属组成的利爪手套。四根锋利的刀片在手电筒的光下,反射出冰冷而邪恶的寒光,即使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依旧锋利如初。
这就是弗莱迪·克鲁格。或者说,是他被现实世界所束缚的、最后的物质凭证。
靡思的目光在骸骨上停留了几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伸出手,将手电筒递给了南希。
“你来拿,还是我来?”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来吧。”南希接过手电筒,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的……宿命。”
南希将手电筒夹在腋下,空出双手,准备将那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骸骨抱出来。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泛黄的颅骨时——异变陡生!
“哐当!哐当哐当!”
周围那些堆积如山的废车,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疯狂地摇动着这片钢铁坟场。无数松动的零件从高处坠落,砸在地上、车顶上,发出一片杂乱刺耳的噪音。
南希的动作猛地一顿,和靡思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警惕。
这还没完。
那具躺在后备箱里的骸骨,也开始发出了微弱的、高频的震动,骨骼与骨骼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咯咯咯”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那只金属利爪手套,更是自己动了起来,五根金属手指一张一合,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们的徒劳。
现实的法则,正在被一股来自梦境的强大怨念所扭曲。
靡思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立刻意识到,仅仅摧毁物理载体是不够的。弗莱迪的怨念,已经强大到可以有限度地干涉现实世界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那片燃烧的火海中,幽幽地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充满了戏谑、残忍和无尽恶意的……
“呵呵……呵呵呵呵……”
是弗莱迪的笑声。
靡思和南希的身体同时一僵,然后猛地转身,望向那辆仍在燃烧的拖车残骸。
只见跳动的火焰,不知何时开始,渐渐汇聚、拉伸,在浓烟的映衬下,慢慢勾勒出了一张巨大而扭曲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脸轮廓。
那张火焰构成的脸,正对着她们,咧开一个无声的大嘴,仿佛在宣告——
游戏,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