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第一缕秋日的晨光,穿透了窗帘的缝隙,像一把磨得锋利的金色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房间的昏暗。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光柱里翻涌、舞蹈,缓慢而无声。
潘尼怀斯没有睡。
或者说,他这种存在,从不需要睡眠这种属于低等生物的、脆弱的生理机能。
他在黑暗中睁了一夜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他就这样侧躺着,用手臂圈着她,将她完整地护在自己的领域之内。她的呼吸平稳而轻浅,像一只休憩的海鸟,均匀的节律带着生命的暖意,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数亿年来,他见过无数生物的沉睡,那通常是恐惧的间歇,是捕猎前最完美的静默。他熟悉那种状态下,猎物因噩梦而微弱的抽搐,熟悉她们皮肤下因不安而加速的脉搏。
但靡思不同。
她睡得很安稳,很放松。没有噩梦,没有恐惧。她的身体是全然舒展的,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全然的信赖。她就像一颗被精心安置在天鹅绒衬垫上的种子,安静地、饱满地积蓄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能量。
原来,“安心”的味道是这样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散落在脸颊上的一缕黑发。她的皮肤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细腻的质感。无名指上那个小小的红色气球印记,像一点殷红的烙痕,宣告着所有权。
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捕食者了。
他现在是一个……园丁。
而怀里的这个女孩,就是他此生仅有的、独一无二的、能够培育出那种至高美味的……秘密花园。他需要阳光、雨露、最精心的照料,让她开出……最甜美的花。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要醒了。
大戏,开场了。
靡思的眼皮翕动着,终于缓缓睁开。那双桃花眼在初醒时还带着一丝迷蒙的水汽,像笼着薄雾的湖面。当她的视线终于聚焦,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脸庞时,她明显地愣住了。
昨夜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潘尼怀斯一直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任由她从睡梦的边界回到现实。直到他看见她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被一种清醒的、混杂着羞赧与喜悦的光芒取代时,他才缓缓地勾起唇角。
“早上好。”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清晨时特有的微哑,像羽毛轻轻搔刮着耳膜。
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她能更舒服地躺着,但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并未松开。
“睡得好吗?”
他一边问,一边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感受着那细腻温热的触感。
靡思似乎因为这一连串的亲昵举动而有些脸红,她眨了眨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那就好。”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饿不饿?”
他又点了点头。
“想吃点什么?”潘尼怀斯凑近了一些,额头几乎要与她相抵,那双燃烧着黄色火焰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告诉我,任何东西……都可以。”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男人在问自己的女友早餐想吃什么。但“任何东西”这四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明般的许诺。无论是烤得金黄的吐司,配上缅因州最新鲜的蓝莓果酱,还是远在巴黎街角的、刚刚出炉的可颂,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他在用最日常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展示着自己的无所不能。
这才是最高级的“投喂”。
看着他那双专注而温柔的眼睛,靡思的脸颊更烫了。她似乎被这个“任何东西都可以”的提议给难住了,又或者,是沉浸在这种被珍视、被宠溺的氛围里无法自拔。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在他平坦结实的胸膛上,轻轻地画着什么。
是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太阳,还有一个笑脸。
潘尼怀斯低头看着她的动作,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啧,真可爱。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份……能带来好心情的、阳光一样的早餐。
“好。”
他应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拥抱她的手臂。
他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坐起身,赤裸的上半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皮肤在晨光下白得近乎发光。他没有下床,只是坐在床沿,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闭上眼睛,”他用气声说,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数三声。”
靡思顺从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潘尼怀斯转回头,目光扫过床头那张空空如也的木制床头柜。他的眼瞳深处,那抹黄色的火焰,极快地闪动了一下。
整个房间的物理法则,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天翻地覆的扭曲。
空气中,凭空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黄油香气和新煮咖啡的醇香。
“好了。”
当靡思再次睁开眼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银质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份完美的早餐:两片煎得恰到好处的流心太阳蛋,边缘带着微焦的脆边;几片滋滋冒油的酥脆培根;一小碗点缀着新鲜草莓和蓝莓的燕麦粥;还有一杯……正冒着袅袅热气的、拉着漂亮爱心花纹的拿铁。
旁边的小碟子里,甚至还放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带着晨露的白色栀子花。
“你的阳光早餐。”
潘尼怀斯回过身,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然后轻轻地、郑重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我们……第一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