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间的空气凝固如冰。
林北星压低声音,快速而清晰地将夜探的见闻道出:泥鳅可能勾结“观察者”、拾荒者公会的异动、那道冰冷的感知扫描、以及弥漫在腐沼镇底层对于“带眼睛瘟神”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苏皖本就紧绷的心弦上。
昏暗中,苏皖的脸色越发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骨折的左臂用简陋的夹板固定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泥鳅果然不可信。”她声音沙哑,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不仅想利用我们清理威胁,更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观察者’撒在这里的网。我们是他准备进献的‘猎物’。”
这个结论让狭小空间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如果泥鳅真是“观察者”的眼线,那么他们此刻的藏身之处,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拾荒者公会……”苏皖沉吟着,眼中闪过计算的光芒,“他们与泥鳅有矛盾,或许可以借力。但这些人同样危险,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看向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的赵轩,眉头紧锁:“我们最大的问题是状态。轩子需要静养和有效的治疗,我的手臂短时间内无法发力,你的灵能也近乎枯竭。无论选择哪条路,我们都缺乏足够的筹码和力量。”
无力感如同沼泽的湿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他们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挣扎得越厉害,缠绕的丝线便越紧。
林北星沉默着,胸口徽章传来的微弱温热,此刻仿佛带着一丝灼痛。艾拉沉眠,系统宕机,伙伴重伤,强敌环伺……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回想起在静默区,艾拉最后传递的信念——寻找“灯塔”,阻止“收割”。那不仅仅是艾拉的使命,似乎也悄然成为了他们在这绝望废土上,唯一能抓住的、超越生存本身的意义。
不能倒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沼泽烈焰”带来的短暂暖意早已消散,但一股更坚韧的东西从心底滋生。是无数次濒死挣扎后磨砺出的求生欲,也是背负着同伴和未知使命的不甘。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完全指望拾荒者公会。”林北星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泥鳅和‘观察者’有联系,这是危险,但也可能是机会。”
苏皖看向他,眼中带着疑问。
“泥鳅想利用我们,必然要给出‘甜头’。”林北星目光闪烁,“他提到的‘源质结晶’和关于‘观察者’的情报,很可能部分是真的。我们需要这些东西。”
“你要去猎杀那只变异水兽?”苏皖不赞同地摇头,“太冒险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成功率不到一成。”
“不,不是猎杀。”林北星摇头,“是‘确认’。确认那东西的存在,确认‘源质结晶’的真伪,更重要的是,确认泥鳅和‘观察者’交接的方式和地点。如果我们能掌握他们接触的证据,或者……拿到他们交易的物品,或许就能在拾荒者公会那边,换来真正的庇护,或者离开的通道。”
这是一步险棋。不仅要面对未知的怪物,还要在两大势力乃至“观察者”的夹缝中火中取栗。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化被动为主动的方法。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让泥鳅不得不继续在我们身上下注的诱饵。”林北星继续说道,目光落在了那枚沉寂的徽章上,“或许……我可以尝试‘激活’它一点点。”
他指的是徽章。虽然艾拉沉眠,但徽章本身作为“牧羊人”的造物,必然蕴含着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力量。哪怕只是模拟出一丝类似“源质结晶”的能量波动,也足以引起泥鳅的贪婪,让他们有机会参与到更核心的环节中。
苏皖沉默了。她知道这个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每一步都踩在深渊的边缘。但她也明白,继续躲藏,只是慢性死亡。腐沼镇的暗流已经涌动,风暴即将来临,他们没有时间等待伤势自然痊愈。
就在两人陷入沉思,权衡着这渺茫生机中的巨大风险时,角落里,一直昏迷的赵轩,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呓语般的声音。
两人瞬间转头,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赵轩没有醒来,但他额头那道黯淡的“秩序之火”烙印,此刻却极其微弱地、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般,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纯净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到顷刻间便消散在空气中,却让林北星和苏皖精神猛地一振!
他还活着,他的力量核心并未完全沉寂!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也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爆炸声,隐隐从镇子的北面传来!紧接着,是隐约的枪声、骚动的人声,以及某种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维修间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林北星和苏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北面……正是旧河道,变异水兽出没的区域,也是泥鳅势力范围和拾荒者公会可能发生摩擦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泥鳅的阴谋,是公会与泥鳅的火并,还是……那只变异水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混乱已起,留给他们的时间,或许比想象的更少。
林北星握紧了胸口的徽章,感受着那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温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们没有选择了。”他看向苏皖,声音低沉而清晰,“浑水,才能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