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芝当然清楚沈楚楚主动认错的用意,她主动坦白,说一切是被三皇子蛊惑胁迫的。将所有的错推到三皇子身上,她自己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无辜受害者人设。
这一点沈楚楚用了很多年,不仅能减免她的罪行,还能得到同情和怜悯,且屡试不爽。
有时候是沈宁帮她兜底,有时是别的姑娘替她承担后果。
她以为是自己聪明,殊不知,日久见人心,许多大家闺秀和她日渐疏远。
久而久之,除了沈宁,她的朋友越来越少,交际也越来越窄。
沈楚楚所有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孙玉芝都能视而不见,唯独她想要害自己女儿这件事,她绝对零容忍。
沈楚楚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承认的干脆利落,不过是想让自己盛怒之下狠狠处罚与她,等她伯父归来,见她被自己虐待,离间她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沈夫人冷眼扫了一下沈楚楚,心中忍不住冷笑。若沈其良是这般眼盲心瞎之人,他们又怎能修成正果?
只是她后悔,后悔十几年前心软,同意将沈楚楚养在府中,才有了今日一再的祸患。
“宁儿,你没事就好,这件事娘不好出面,等你爹回来再处理。”
萧宁哭红了眼圈,委屈地点头。
她想若太傅一味地包容沈楚楚,明面上她不能将她怎样,但暗地里会用自己的方法报仇。
“玉芝发生了何事?”
很快沈太傅急匆匆地从宫里赶来。
他看到妻子昔日笑靥如花的面上布满了阴霾,见他进来,立刻背过身去,不愿理他。
他的心忽地一沉,暗道妻子是真生气了。
因为孙玉芝虽是商户之女,但也是皇商家的千金,她的教养和见识比一般的大家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成亲将近二十载,一向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沈其良从未见过孙玉芝这般任性生气的行为,想来应是气急了。
他转头看向哭红双目的女儿,那是他唯一的骨肉,是他拿命守护的爱情结晶。
即便是女儿,只要是妻子生的,他都打心眼里喜欢,从未因没有儿子而遗憾。
“宁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快给为父说说,为父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你求个公道。”
闻言,萧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这样才符合原主的性格,也更能引起太傅的共鸣。
早就忍不住的小翠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太傅听说萧宁差点清白不保,他宠荣不惊的面上顿时变得铁青。当他又听到沈楚楚的名字时,猛地瞳孔放大。
“确定是楚楚吗?这孩子怎会这么糊涂?楚楚呢?她在哪里?”
“爹,是楚楚错了。”
这时沈太傅才将目光转向一直跪着的沈楚楚。
沈楚楚仍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不过不是跪在平整的地砖上,而是跪在一滩狼藉的碎瓷片中间。
那显然是上好的薄胎白瓷,碎裂的锋口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楚楚,你受伤了,来人,快请府医。”
闻言萧宁和孙玉芝一同望过去。
只见沈楚楚的脸色比那些白瓷还要惨淡几分,嘴唇紧紧抿着,只有微微的颤抖泄露着巨大的痛楚。一点刺目的红,正从她月白色裙裾的下摆缓缓洇开,在细密的布料上艰难地爬行,显然是被膝下的碎瓷割破了皮肉。
母女二人同时不敢置信,特别是孙玉芝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扭曲,指着沈楚楚的手都在剧烈颤抖,“沈楚楚!真是一副好算计!”
原来掏心掏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竟是一只白眼狼,反过来诬陷自己。
萧宁也在心中讥笑:原来她跪了那么久的目的,只是为了博得沈太傅的同情,好一个苦肉计!好一个心机女!
“玉芝,楚楚还是个孩子,她受伤了。”
顾不得气急败坏的妻女,沈太傅急忙走上前双手扶起沈楚楚。
沈楚楚双腿早已麻木僵硬,甚至被碎瓷片割破血流不止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依靠着侍女和太傅的力道勉强站起来,嘴角恰在萧宁看得见的角度轻轻翘起。
“爹,是楚楚错了,楚楚不该因惧怕三皇子而去害姐姐,爹爹更不要因楚楚而和母亲生了嫌隙。”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娇弱无骨的白莲模样差点把萧宁恶心吐了。
孙玉芝气的胸口像是揣了个风箱,不断底上下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落在萧宁的耳中格外清晰。
而忙着关心沈楚楚的太傅却一无所觉。
孙玉芝扶着紫檀木圆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突突地跳着,鬓角的碎发被急喘的气流吹得乱晃。喉头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带着眼前都有些发花,耳边嗡嗡作响,连萧宁的声音都像是隔着层水幕传来。
“母亲,宁儿在长公主府没有吃饱,现在好饿,您陪我去用晚膳好不好?”
萧宁伸手揽住孙玉芝发软的胳膊,只觉掌下的身子抖得厉害,罗裙下的肩膀绷得像块硬石头。
她连忙朝一旁的小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孙玉芝往外挪。
廊下的风卷着栀子花香飘过来,孙玉芝深吸了一口,却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好不容易顺过气,眼眶已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这是她们有此以来的第一次隔阂。
二十年相知相伴的夫妻之情,和父女之情,抵不过他一个装模作样侄女。
孙玉芝心寒,往常她不太过问沈楚楚的情况,即便她占着太傅嫡次女的名衔,她也从未放在心上。
可眼下她欺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头上,就不由得她这般放肆了。
萧宁悄悄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指尖触到孙玉芝冰凉的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方才沈其良埋怨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些责备的语气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孙玉芝脸色煞白。
“夫人不要想太多,老爷是怕二小姐流血过多,伤及根本。”
小翠在一旁低声嘟囔,替孙玉芝拨开垂到颊边的发丝。
萧宁也轻轻安慰着说:“是呀母亲,您和父亲这些年一直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在他心中肯定是您最重要。只是沈楚楚也是御赐的皇家儿媳,在出嫁之前我们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父亲这么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您放心,女儿这次绝不会忍气吞声,即便您不出面,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仇。”
望着孙玉芝微微颤抖的背影,萧宁暗暗攥紧了拳头,娘俩的仇,她要一起报。
回到萧宁的院子时,夜幕已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