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东拖着几乎冻僵,又因为恐惧发软的身体回到知青点,时间已是月上中天。
同屋的知青大多睡下了,只有一两个还在油灯下看书,看到他满身狼狈脸色苍白地回来,都投来诧异的目光,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人多问。
陈卫东默默地舀了点水缸里带着冰碴的水,胡乱洗了把脸,冰冷的刺激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后他蜷缩到自己冰冷的炕位上,用破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身体却依然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冷的,是后怕!
那双在黑暗丛林里窥视他的眼睛,那声近在咫尺的低沉呜咽,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
那到底是什么?
是狼?
是金大爷在警告他?
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
第二天一大早,陈卫东揣着那包沉甸甸的铁钉,找到了正准备去派工的生产大队长赵福贵。
“队长,这是钉子……昨天要回来了一些。”
他把那个破布包递过去。
赵福贵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嘿!还真是好钉子!粗实!这老金头这次咋这么大方?”
他拿起一根,仔细看着上面的锈迹和独特的手工锻造痕迹。
“没错,是那老家伙自己打的家伙式!”
“你小子可以啊!真从他手里抠出东西来了?”
周围几个小队干部和凑过来的社员也都围上来看,全都啧啧称奇。
能从金大爷手里拿到东西,在整个屯子里那可都是稀罕事!
陈卫东含糊地回道,“嗯……说了是队里修牛棚急用……”
“好!好!算你立了一功!”
赵福贵用力拍了拍陈卫东的肩膀,很是高兴。
“这下牲口棚能赶在天更冷前修好了!给你记……记五个工分!”
这奖励不算轻了。
周围人看陈卫东的眼神又多了些不一样。
这小子,好像真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能干活,还真能办成点事儿!
屯子本就不大,这个消息很快传开……
张振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没想到陈卫东不仅真的弄回了钉子,还因此又得了表扬和工分。
他盯着陈卫东,眼神里的阴鸷更深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平时很少主动跟人说话的周文韬,磨磨蹭蹭地凑到正在啃窝头的陈卫东身边,推了推眼镜,声音很低的说道,“你……你昨天回来很晚,没出什么事吧?”
陈卫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事,就是路不好走!”
周文韬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我……我好像听人说起……后山老林子那边,最近不太平……有人说晚上听见怪声,还有人说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总之,你……你小心点张队长,他昨天下午好像也往那边溜达过……”
周文韬说完,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立刻低下头走开了。
陈卫东心里猛地一凛。
张振华昨天下午也去过那边?
是巧合?还是……
联想到昨晚那声刻意般的枯枝断裂声和诡异的呜咽,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昨晚那根本不是野兽,也不是金大爷,而是张振华在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他?
甚至……想制造点意外?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张振华的恶毒,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很快就否定了,那个位置他不相信张振华能去到那里!
不过,周文韬的提醒也让他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个沉默寡言的“秀才”,似乎正在用一种极其谨慎的方式,向他示好!
下午,陈卫东被分配去和妇女队一起搓玉米棒子。
这活计轻省,但磨人。
他坐在一群妇女中间,笨拙地学着把干玉米粒从棒子上搓下来。
春梅姐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哈哈直笑,但还是耐心地教他手法。
不得不说看似简单的活计,也有省力的技巧,永远不要低估劳动人民的智慧!
这边干活的气氛很融洽,陈卫东一边干活,一边回应着婶子大娘们的话茬子……
但陈卫东的心里一直有种不安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警惕起来。
他得到了钉子,获得了工分和一点认可,但也似乎触及了更深的暗流。
张振华的敌意似乎从明面的打压,转向了更阴险的暗处,而那片神秘的山林,既蕴含着机遇,也充满了实实在在的危险!
他捏着手里粗糙的玉米棒子,目光看似低垂,却无意间地扫过院子里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成长。
不仅要学会干农活,更要学会识别危险,保护好自己!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力量。
无论是身体的力量,还是在这个环境中立足的无形力量。
陈卫东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那连绵的群山。
金大爷……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而原身那条连接着他、金大爷、以及牛棚里那家人充满危险的关系线,到底藏着什么真相?
为什么原身关于这些事情的记忆会如此模糊?
为什么他能够无数次进老林子还能安全的出来?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