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崴脚和被野猪惊吓的事,很快就在屯里传开了。
第二天,陈卫东过来看望养伤的赵铁柱。
老支书看着儿子肿成馒头的脚踝,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赵铁柱却顾不上疼,唾沫横飞地跟他爹和来看热闹的人讲述着事情经过。
“爹!你是没见着!东哥太牛了!背着俺那么老远!碰上野猪一点都不怵!拿斧头砸石头,愣是把那畜生吓跑了!要不是东哥,俺这回可就悬了!”
老支书听完,看向陈卫东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赏和感激!
“卫东啊,这次多亏你了!铁柱这混小子毛毛躁躁,给你添大麻烦了!”
“老支书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卫东摆摆手,谦虚的说道。
这时,人群里有人打趣道,“卫东啊,你这么厉害,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铁柱这小子。”
陈卫东笑着点头,“那肯定,都是一个屯里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老支书拍了拍陈卫东的肩膀,“卫东,你这孩子踏实能干,又热心肠,以后屯里有啥事儿,还得靠你多搭把手!你有啥事大家伙儿也会帮你……”
陈卫东连忙和乡亲们做出承诺,大家有说有笑起来。
生产队工作慢慢繁忙起来,“备耕”已经开始!
最先忙活起来的就是刨粪送粪!
青壮社员用镐头刨开冻得梆硬的粪堆,是送粪的第一步,极其耗费体力,通常是屯子里壮劳力的工作。
送粪也是早春最重要、最累的农活。
整个冬天积攒的人畜粪便、草木灰等农家肥冻成了巨大的粪堆,需要用镐头刨开,装上马车或手推车,送到地里均匀撒开。
这是保证土地肥力的关键,这工作劳动强度大,又脏又累!
由于山上出现野猪,陈卫东依然按时按点的进山巡查,除了防火,又加了一个监视野猪的任务……
几天过去,赵铁柱脚还没好利索,就单腿蹦着过来找陈卫东了。
手里拎着小半口袋土豆和一小块腌咸肉,来到了陈卫东的破屋。
“东哥!俺娘让拿来的!谢谢你救俺!”
赵铁柱嗓门依旧大,但语气真诚。
陈卫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周文韬赶紧帮忙倒水。
赵铁柱打量着虽然依旧简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又看了看角落里长大了不少的黑子,啧啧称奇。
“东哥,你这小日子过得还挺像样啊!比知青点强多了!”
陈卫东笑着在那咸肉上割下一小块,和土豆一起炖了,留赵铁柱吃饭。
饭桌上,赵铁柱拍着胸脯说,“东哥,以后在屯子里有啥事,尽管言语!俺赵铁柱别的不行,有一把子力气!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俺第一个不答应!”
陈卫东给他盛了碗土豆炖肉,“行,有你这话,我就踏实了,以后咱互相帮衬!”
“必须的!”赵铁柱啃着土豆,含糊不清地说,“诶,东哥,你下次进山下套子,叫上俺呗?俺给你望风,帮你拎东西!”
“你这脚能行吗?现在这样可进不了山!”
陈卫东看着单腿跳的赵铁柱打趣道。
“东哥!”赵铁柱看了看院外,低声说道,“俺的脚已经好了,就是现在队里的活儿太重,俺爹怕俺再伤着脚,才让俺……单腿蹦……”
说完,还有了几步给陈卫东看,“不过,东哥,你可不能说出去!”
陈卫东看了看这个实在的小伙子,嘴上不由的笑了笑……
陈卫东心中一动,这不正是加深关系的好机会!?
“成啊!等我再去,一定叫你一起。”
吃完饭,赵铁柱心满意足的又单腿跳走了……
小院炖肉的香气飘出很远。
陈卫东盛了一小碗肉,趁天黑给牛棚那边送去,黑子自觉担任起了警戒工作。
来到‘牛棚’这边,照例是黑子去敲门喊人,陈卫东蹲在柴堆后边。
沈清如看到叫门的黑子,心里自是欢喜,就要把它抱进屋里。
黑子却灵活地一扭身,蹭了蹭她的裤腿,又回头望了一眼陈卫东藏身的方向,低声“呜”了一下,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沈清如立刻明白了,心中微甜,又带着几分紧张,她快步跟着走到柴堆后面。
黑暗中,陈卫东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眼睛亮晶晶的。
他把手里那个还带着温热的粗瓷碗递过去,压低声音说道,“给,炖了点肉,不多,给你们添点油星。”
沈清如没有立刻接,声音柔柔的,带着些许担忧,“又……又是野物?太危险了……”
比起那点肉食,她更担心陈卫东的安危!
“不是,是铁柱家给的咸肉,感谢地礼物。”
陈卫东连忙解释,语气轻松,“快拿着,趁热。”
沈清如这才小心翼翼接过,碗沿传来的温热仿佛顺着指尖一路暖到了她的心里。
两人挨得很近,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夜晚的寒气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谢谢你,卫东同志……”她低着头,声音轻柔。
“跟我还客气啥!”
陈卫东看着她清瘦的脸庞,心里有些发涩,“最近……还好吗?活重不重?”
“都……挺好的。”沈清如习惯性地想隐瞒,但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忧虑,只是声音更低了。
“就是……春耕备耕,爹妈他们的……活计太重了,刨粪送粪……都是极耗力气的……我有点担心他们的身体吃不消……”
她说得含蓄,但陈卫东立刻听懂了。
牛棚里的人干的往往是最脏最累的活,尤其是这刨冻粪,壮劳力都喊累,何况是沈教授夫妇那样的文人。
陈卫东心头一紧,沉默了片刻,认真的回道,“我知道了,你多劝叔叔阿姨量力而行,身体要紧,少点工分不打紧,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活不下去!”
他的语气里的关切如此真切,让沈清如鼻尖微微一酸。
她轻轻“嗯”了一声。
一阵夜风吹过,拂起沈清如额前的一缕碎发,沾在了她的嘴角。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捋,陈卫东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帮她把那缕头发撩到了耳后。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脸颊和耳廓。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一起瞬间僵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羞涩又悸动的情愫在黑暗中蔓延。
沈清如的脸迅速烧了起来,幸好夜色深沉,掩盖了她的脸红。
陈卫东的心跳怦怦加速,他飞快地收回手,手指蜷缩,只是那细腻微凉的触感却留在了指尖。
“咳……”陈卫东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那……那个,碗不急,下次再给我就行!你快回去吧,外面冷,别让人看见……”
“嗯……”沈清如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她抱着温热的碗,心跳得厉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嘱咐道,“你……你进山也要万事小心,听说……有野猪。”
“放心,我有分寸。”
陈卫东心里一暖,温声说道,“快回去吧!”
沈清如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黑暗中陈卫东的脸庞,才依依不舍地回到院里。
朝陈卫东的方向挥了挥手,门被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陈卫东又在阴影里蹲了一会儿,直到黑子凑过来蹭他的手,才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黑子的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又想起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眉头微微蹙起……刨粪送粪,沈教授他们的身体确实吃不消……
他站起身,带着黑子,悄无声息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