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灭听罢,神色坚毅的抬起手,指尖刚触及到那琉璃塔身,顿感周身便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吸力所控。
本能的想要抽回手,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被吸入塔内。
“哎……江……”
只来得及听见不恶惊慌的呼喊声。
入眼天旋地转,身躯重重的跌落在一方青石台面上,台面上刻满了晦涩的往生咒文,此刻正泛着数道金光。
他直起身欲观察四周,入目的景色一道浑劲苍老的声音自己虚空中落下——
欲持此塔,先入此劫!第一层·罪魂叩心!
话落,九道泛金锁链自台底破石而出,一条缠上他的手腕,面前立时出现几位面容模糊的修士……
第二条勒住他的脖颈,再次出现数位面容模糊的修士
第三条……
……
第九条……此刻他四下已聚集了不知云云的修士,但都面容不清……
哼!罪魂叩心?原来如此……
面容模糊不清,那是因为我江灭——无罪!
“铮——!”
一道清越的剑鸣自小明灵台处炸响,斩妄剑化作一抹霜色银色流光陡然自他眉心迸射而出。
几道剑光映照在他脸上,那无容虚影应势消散,而后剑气未停,一一斩断那缠身的锁链。
数道锁链应声而断,而后化作黑烟渐渐消散。
他缓缓起身,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通向虚空的蜿蜒阶梯,台阶上闪烁着琉璃华彩。
不消犹豫,抬步踏上台阶,行至尽头时,入目景象忽而折射出千道霞光,璀璨琉璃如镜面般片片破碎。
新的空间凝固,他已置身于幽幽青焰中。
青铜魂灯如星辰般悬浮在第二层塔内虚空中,似是了无尽头。
每一盏灯芯内都封着一缕执念残魂,时而发出凄厉的哀嚎,时而又浮现出挣扎的惨容。
那道亘古苍老的声响再次在虚空中震响——第二层·残魂问执!
那话落声尽,离他最近的三盏魂灯霎时青光大盛,灯焰剧烈摇曳,突现三道挣扎着脱离魂灯的凝实残魂——
其一,双目淌着血泪,周身燃起情火,断剑之上不断滴落下黑色血滴,俨然是一位为情入魔的剑修。
其二,头顶插着七根封脑金针,掌心紧紧抓着颗跳动的人丹,七窍中溢出褐色丹毒,应是一位为求道而疯的丹师。
其三,气海丹田处空无一物,尽其残魂周边飘散着破碎的元婴之体碎片,脚踝手腕还残留着镣铐勒痕,像是生前被人夺了元婴。
江灭抬腿走向那剑修,忽从他口中发出一问。
“若你的挚爱道侣为救你甘堕魔道,如今却要被万仙诛魂,你是该斩她证道?还是陪她永坠无间?”
神识中陡然暴出一声冷笑,如寒潭碎冰,“哼!蠢货!”
“我选……她活!”
他垂下眼眸回神,看向那剑修手中那被染红的剑脊。
残魂周身黑血沸腾,情绪陡然凌厉起来。
“若天道不容,你……又待如何?”
“那便改天换道!”神识中森然声音的急促接话。
“斩了天道!总之不会像你一般,以一缕残魂留在这玄天镇魂塔内,问别人……怎么二选一!”
那剑修残魂闻言,身形忽地一滞,良久的静默后,喉间发出声声沙哑的嗤笑。
“哈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癫狂,周身燃烧的情火愈烈。
“好……好一个,斩了天道……哈哈哈……”
下一瞬,那笑声戛然而止,神色中竟透出一丝释然,周身情火将魂灯青焰瞬间吞没,承载着他残魂的魂灯“咔嚓”一声轰然破碎。
那剑修残魂倏地脱离魂灯,朝塔外飘然飞去。
他凝视着那道离去的身影,轻叹一声,转身目光坚定的走向第二盏魂灯——疯魔的丹师。
那丹师残魂正瞪着一双瞳孔疯狂而执着的注视着他,随着他越靠越近,第二盏紫金色灯焰骤然暴涨。
他手指猛然收紧,掌中人丹应势爆开,血雾弥漫,幻化出三个虚影——
咳出一口黑血,于病榻上垂死的师父。
“逆徒!难道你要看着为师……”
被魔气侵体的众多村民,哭求着诅咒。
“你堂堂仙长,为何见死不救!”
自己即将突破道圆期飞升仙界的,元神隐隐泛出仙光……
“若有一丹,可救师长,可救众多,亦可救己身,你……救谁?”
江灭看着那三道虚影,拧眉沉思之际,那丹师突然厉喝一声。
“选啊!”
话音方落,神识中突然暴出一声怒喝。
“聒噪!”
“炼化吾之仇敌,为一炉‘众生丹’救己,救师,救众生!”
他眸光一凝,毫不畏惧的射向那丹修的瞳孔中。
闻言,那丹师狰狞的情绪瞬间凝固在脸上,连带着其身前浮现的三道虚影也骤然静止,片刻后,再次凌厉的问道。
“一炉?呵,这等体量的丹药,世间根本不存在!”
“嗯,你既知道不存在,那被困于此塔中,执着的……是什么?”
那丹师残魂身形顿时僵住,脸上尽是茫然之色,他缓缓顿首看向自己手中的人丹。
“我……我……”
紫金色的灯焰渐渐纯净,眸中闪过一丝怅然,片刻后抬眸望向塔尖悬挂的清心铃,轻笑一声。
身影闪出点点星辉,在完全化作一抹流光前,对着江灭深鞠一躬,整个人好似解脱了一般。
“原来丹道尽头……是无可奈何啊……”
流光星辉缓缓上升,最终飘进那塔尖的清心铃中,铃铛立时溢出一道温润的玉光,一道先天道纹缓缓浮现在塔壁上。
道纹出现半晌后,塔内忽而传来一丝清明的灵气,看来是这残魂被炼化为清灵之气了。
他猛然转身走向第三盏魂灯,靴底落在琉璃地面上发出极轻的空灵回响,却仍是惊醒了那第三道残魂……
那面容枯槁的女修察觉到有人前来,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似乎映照不出任何东西。
她陡然撕开自己丹田之处,拽出余下支离破碎的元婴残肢,声音凄厉哀鸣而无波。
“他们抽我灵根时……说是为了大义苍生……”
“可为何我的命,不在苍生之列呢?”
“我该恨,还是……该认命?!”
江灭眸光瞥向那元婴残肢,唇角溢出一抹轻叹。
“认命?呵!废物才会认命!”神识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抽你灵根之人可还记得?”他眸中寒芒骤现,厉声问道。
那女修残魂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一句,神情怔愣一瞬。
“自然!”
“天下苍生你已救,苍生之孽你自也该报!既然记得,为何不去复仇?!”
“呵……复仇……?”那女修残魂忽而低笑起来,面上浮起一抹自嘲。
“我余留下的这缕残魂……太弱,可否请你,助我一助?姜然愿此生……与你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