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倾泻在荒村客栈外的空地上,将横七竖八倒卧的人影拉得老长,更添几分凄凉死寂。
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
这阵狂放不羁的长笑陡然撕裂夜空,笑声中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内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地上的尘土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笑声未歇,一道黑影如幽灵般,自远处林梢弹射而来,
其势迅疾如电,几个起落便已掠至场中。来人足尖轻点地面,身形稳如山岳。
先前还惊慌失措的贼人们,此刻如同见了救星,慌忙匍匐在地,齐声高呼:
“恭请右都使驾临!”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来人却对跪拜的部属视若无睹,鹰隼般的目光径直锁定了盘膝调息、面色灰败的北岷童老,
语带讥诮:
“啧啧啧,想不到连清名远播、自诩世外高手的北岷童老也来蹚这浑水!
江湖传言你淡泊名利,超然物外,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
北岷童老强压胸中翻腾的气血,勉力抬眼,看清来人面貌,瞳孔猛地一缩,嘶声道:
“我道是谁有这般大手笔,布下这天罗地网,连老夫也着了道!
原来是‘铁爪神通’田克平!好,好得很!”
田克平负手而立,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哈哈,童老谬赞了!
若不费些心思设下此局,怎能让您老人家心甘情愿地将那宝贝拱手奉上呢?”
暗处,杨锦的呼吸骤然一窒。田克平!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强压的冷静。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他几乎要按捺不住,立时拔刀冲出去,将这魔鬼碎尸万段!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刺痛才让他残存的理智占了上风。
他死死盯着场中,心中念头一转:原来北岷童老也身怀一块黑玉!
难怪今夜两块宝玉汇聚,竟能生出如此异象光华!
北岷童老趁着对话间隙,暗中运起精纯内力,试图将侵入体内的迷魂香之毒逼出。
岂料内力甫一催动,非但未能驱散毒质,那诡异的毒素反而如同活物般,沿着经脉逆流而上,直冲脑门!
刹那间,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哈哈哈……”
田克平见状,又是一阵得意至极的狂笑,
“滋味如何?童老,我这‘蚀骨迷魂香’可不是寻常货色,乃是专为你这等内功深厚的老前辈量身定制的!
内力越是精纯深厚,毒素便顺着你的真气流转得越快,渗透得越深!
直到你浑身筋骨酥软,连呼吸都觉得是种负担,哈哈……最终,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反倒成了送你归西的催命符!”
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
北岷童老身边一名勉力支撑的黑衣弟子再也抵受不住,纷纷软倒在地,昏迷不醒。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一直蜷缩在童老身边的侄女阿曼,竟似未受太大影响。
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娇躯不住颤抖,显然是极力抵抗着药力,却并未昏厥。
此刻,她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向北岷童老爬去,带着哭腔呼唤:
“叔伯!叔伯!您……您怎么样?您别吓曼儿啊!”
北岷童老看着侄女焦急痛苦的面容,浑浊的老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充满了悔恨与怜惜:
“曼儿……是叔伯糊涂!
一时贪念作祟,鬼迷心窍……连累了你……叔伯……叔伯对不住你啊!”
阿曼爬到近前,紧紧抓住童老的衣袖,泪珠滚滚而下:
“叔伯,别说这些!我们……我们把那东西给他们吧!我们回家,好不好?求您了,再这样下去,您……您会……”
后面的话她已泣不成声。
看着侄女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模样,北岷童老又是心疼又是急怒,
急火攻心之下,胸口猛地一阵撕裂般的绞痛袭来,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四肢百骸如同被抽去了筋骨,剧烈地颤抖着,全靠一口护住心脉的本命真气勉强支撑。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哆哆嗦嗦地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一个用明黄丝线精心缝制的锦囊。
解开系带,一块温润的黑玉露了出来。
奇变陡生!
那黑玉暴露在月光下,竟陡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青绿色光华!
光芒流转,晶莹剔透,宛如天上的月亮。
北岷童老自己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得此玉多年,从未见过它显露如此神异!
然而,此情此景,再神奇的宝物,也抵不过亲人的性命。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痛惜,高高举起这块光华四射的黑玉,嘶声道:
“田克平!今日老夫认栽,栽在你‘铁爪神通’的手里!黑玉……你拿去!
但……老夫有一个条件!”
田克平眉毛一挑,嗤笑道:
“条件?哈哈……童老,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提条件么?”
北岷童老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放我侄女一条生路!
让她安然离开此地!否则……”他右手作势欲摔,
“老夫即刻便将此玉摔个粉碎,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田克平眼中精光一闪,扫了一眼那光华流转、显然非同凡响的黑玉,又瞥了瞥柔弱无助的阿曼,
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假意爽快道: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我田克平答应了,让她走!”
说罢,朝阿曼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
北岷童老如释重负,又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担忧,急急对阿曼道:
“曼儿!快!快走!
趁着叔伯……叔伯还能撑住一时半,快走啊!”
“不!叔伯,我不走!
要走一起走!”
阿曼哭喊着,紧紧抱住童老的手臂,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