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望”着她,继续道:
“老身要的酬金,便是你离开恶鬼岭后,带着妞妞,还有这枚玉佩,前往青石坡。
那里,还有你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
“亲人?我还有什么亲人?”洛书玉惊愕万分,她自幼与外公相依为命,从未听说还有其他血亲。
“天机不可尽泄。”鬼婆婆缓缓摇头,
“若由老身口中全然道破,反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于你于她,皆非幸事。
你只需记得,前往青石坡,一切自有分晓。”
洛书玉心中乱成一团,又是悲伤于外公的结局,又是震惊于还有亲人存在,还有要离开杨锦,一时间竟然纠结不定。
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鬼婆婆幽幽一叹,语气带着看透世情的悲悯:
“世间万般苦难,唯一个‘情’字最是磨人。
洛小姐,你且听我一言:
青石坡一别,不出三年,你与杨少侠自有重逢之日。
但在此期间,你需隐姓埋名,更要确保妞妞的绝对安全。
切记,唯有妞妞安然,你方有再见到杨少侠之时!
否则,缘尽于此!”
“那……那他此去长生门,可会平安?”洛书玉最关心的仍是杨锦的安危。
鬼婆婆点了点头:
“他是身负大气运之人,逢凶化吉乃是常事。
老身让你暂时远离他,实则是为了你好。
寻常人的命格,很难承载他的运道,他这一路前行,际遇非凡,但在他真正‘修成’之前,与他过于亲近之人,往往福薄命舛,非死即伤。
只因承受不住他那份泼天机缘的反噬,此乃定数,难以强求!”
她空洞的双眼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老身今日点破此中关窍,你需谨记于心。
安心带着妞妞去吧,保全自身,方有来日相见之期!”
洛书玉听完,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得知杨锦无恙的些许安慰,又有不得不分离的酸楚与落寞,更有对未来的茫然和对妞妞责任的沉重。
见她失魂落魄,鬼婆婆催促道:
“时辰已到,快带门外那憨直的汉子走吧!
老身的时间……不多了!”
洛书玉猛地回过神,想起鬼婆婆的种种安排和预言,此刻她只想早点见到杨锦。
她不像再耽搁,匆匆叫上豪哥。
豪哥进屋,虽不明所以,但见气氛凝重,也收敛了大大咧咧的性子,朝着鬼婆婆郑重地点了点头。
鬼婆婆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也从那条刚刚开启的地道离开。
豪哥护着洛书玉,快步踏入黑暗的甬道。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石门再次紧闭,将那片富丽堂皇和垂死的老人彻底隔绝。
幽暗的厅堂中,鬼婆婆侧耳倾听,远处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她枯槁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解脱般的平静。
她摸索到桌上的火石,几次摩擦,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她颤巍巍地拿起那点火种,精准地抛向墙角一堆早已布置好的干燥柴薪和布幔之上。
轰!
火苗瞬间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屋内华丽的装饰、垂地的纱幔、昂贵的家具……顷刻间,整个红房屋陷入一片火海!
灼热的气浪翻滚升腾。
屋外,原本因鬼婆婆提前挂出“满”牌而骚动不满、后又见红楼起火而惊慌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片惊呼哗然!
有人慌忙取水试图扑救,场面一片混乱。
冲天的火光中,鬼婆婆整理了一下那身金丝道袍,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面容安详,仿佛并非赴死,而是前往一场期待已久的朝圣。
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烈焰吞噬一切,也带走她所有窥破天机的秘密与负担。
……
杨锦抱着妞妞,在地道中疾行。
地道初时狭窄,仅容弯腰通过,随后渐渐开阔。
行了约莫两里,前方隐约透来微光和水汽。
出口竟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涧裂缝,外面瀑布如帘,巧妙地遮掩了洞口,他们已然身处鬼市范围之外。
两人在洞口焦急等待,不过片刻,便见洛书玉和豪哥也从洞中钻出。
四人重逢,皆是松了口气。
豪哥见到杨锦身边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惊讶不已:
“这……这是哪来的娃娃?”
杨锦简略答道:“是鬼婆婆托付给我们照顾的。”
三人正要带着妞妞离开这险地,却见妞妞忽然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那已被瀑布遮掩的洞口方向,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杨锦心中一紧,连忙蹲下身问道:
“妞妞,怎么了?为什么哭?”
妞妞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抽噎着道:
“鬼婆婆……鬼婆婆她快要死了……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外面还有好多坏蛋围着……”
此言一出,杨锦、洛书玉、豪哥三人如遭雷击,骇然色变!
“妞妞,你……你怎么知道?”洛书玉声音发颤。
妞妞道:“我也会卜算之道,鬼婆婆教我的!”。
此时由于紧张,小手紧紧抓着杨锦的衣角。
杨锦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之气流转,身形一纵,竟如灵猿般沿着陡峭的涧壁向上疾攀而去,正是那“登云梯”的绝妙身法。
几个起落,他已攀至足够高度,透过树木缝隙望向鬼市方向。
果然!
那栋显眼的红楼已是烈焰冲天,浓烟滚滚!
火势极大,映红了半边夜空!
杨锦大惊失色,这妞妞所言,竟分毫不差。
他心中对那鬼婆婆的安危担忧不已,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又慷慨赠物,此时不管不顾,心中有愧。
杨锦再不迟疑,对洛书玉和豪哥道:
“你们在此护好妞妞,我回去看看!”
他当即决意返回救援,身形一坠,便要再次钻入那地道入口。
“大哥哥!”妞妞带着哭腔喊道。
“鬼婆婆你救不回来了……她泄露了太多天机,这是她的劫数……你现在去,或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但是一定要在鬼市所有灯笼都熄灭之前赶回来!
否则……否则你就永远出不来了!”
她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不像一个孩童该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