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宗主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擂台四周,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引出那位一直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
此刻,除先前已败下阵来的老者之外,便只剩她一人未曾上场。
颜宗主心知,此人必会出手。
只要将她击败,便能替杨锦扫清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最后障碍。
果然,就在他佯装欲要转身下台之际,人群中蓦地传来一声清叱:
“慢着!”
声音未落,那蒙纱女子已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落在擂台之上。
颜宗主朗声长笑,伸手作请,“姑娘,请。”他语气从容,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
女子透过面纱注视眼前的老者,心中暗凛。
对方眼中竟无半分惊异之色,仿佛早就算准自己会登台。
她暗自警惕,深知若让对方已摸清自己的招式,此战必定凶险。
但若此刻退却,必为天下人所笑。
方才虽未紧盯擂台,但她早已将台上的一招一式尽收眼底。
眼前之人内真气浑厚,擒拿手法变幻莫测,威力惊人。
思索片刻后,此刻见黑纱女子嘴角忽然掠起一丝诡秘笑意,定然已有了应对之策。
颜宗主见女子迟迟不动,心中渐生焦躁,沉声道:
“既然姑娘不肯先出手,就休怪老夫无礼了!”
话音方落,他双掌一错,身形如鬼如魅,倏忽欺近女子身侧。
一招“拨云见日”,左掌疾拍女子肩头。
岂料指尖甫触其衣,竟是一空!颜宗主心头一震,急忙撤掌,却觉腕间一阵刺痛——定睛看时,只见女子指间一枚扳指上正滑落一缕血丝。
台下群雄皆惊。
明明见颜宗主打中对方,那女子身形未动,反倒是老者慌忙收手,腕间已现血痕。
杨锦却在台下看得分明,女子身法诡异,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雷霆一击,更在颜宗主收手的刹那闪电般反击。
若她手中所持是利刃,颜宗主这条手臂恐怕早已不保。
但令人不解的是,女子一击得手,却并未趁势进逼,只静立原地,漠然相望。
颜宗主神色转凝,步踏沉势,双掌间真气流转,炽热气息渐凝于掌心。
蓦地,他身形腾空而起,一股灼热掌风排山倒海般朝女子涌去,风中竟隐带雷鸣之势!
台下众人惊呼未定,却见女子手掌轻转,指尖虚引,那霸道掌风竟被她轻巧引向擂台一侧的石台——“轰”的一声,石台应声炸裂,石灰弥漫。
杨锦一怔,这女子竟能以巧妙劲力移转对手攻势,实属罕见。
颜宗主心头更惊,当即全力再出一掌,声势较之前更猛,风雷之声大作,台下众人骇然退避。
却见女子身形如幻,凌空翻转,掌力再转,竟将那威猛无俦的劲气引向台下人群!
眼看台下众人闪避不及,即将伤亡惨重。
观战台上忽有一道虚影如电掠至,紧接着一道黝黑剑光破空而出,竟将那浑厚气劲一剑刺散!
台下众人掩面屏息,却不见那股气劲而至,方才惊魂未定地抬头四顾,皆不知发生何事。
唯有一位一直盘坐一旁的布衣少年,目光炯炯地望向观战台上的杨锦。
颜宗主见状,心头豁亮:原来天筠道人所嘱,要在玄月洞中等候之人,正是杨锦!
想到此处,他精神大振。
既然这女子善使挪移之术,颜宗主反手自背后取下一柄长剑,剑光森寒。
他内力灌注剑身,寒芒流动,一招“云中锦绣”疾刺而出,剑尖绽出一朵寒芒,如雷云骤现,凌厉剑意呼啸而至。
剑光罩向女子周身,眼看她已无处可避,不料她身影一晃,竟如鬼魅般消失原地,再现身时已在颜宗主身后,轻飘飘一掌按出。
颜宗主惊觉回身,双掌疾迎——“砰”然巨响,掌风四溢,擂台围柱应声断裂,木屑纷飞。
颜宗主踉跄后退,掌心赫然一个血洞,鲜血汩汩而出。
再看女子指间那枚扳指,隐隐有血光流动。
杨锦心头一沉,觉出这女子身上透着一股邪气。
但比武规矩不可破,除非有人认输,否则他人不得干预。
他急向颜宗主使眼色,但颜宗主怒目而视,浑不在意。
颜宗主剑招再变,寒光大盛,身随剑走,再度疾刺而去。
女子诡异一笑,自腰间扯出一柄软剑,剑身泛着血光,隐隐有摄人心魄之威。
两道身影交错缠斗,剑击之声密如急雨。杨锦暗叫不妙,忽见两人倏分,各退一方。
女子静立不动,面纱随风轻扬。颜宗主缓缓还剑入鞘,转身朝向杨锦,露出一抹惨笑。
杨锦疾步上前,刚走出两步,颜宗主已倒地气绝。
女子这才缓缓收剑,面无表情地立于台上。台下哗然。
杨锦跃上擂台,扶起颜宗主,见他前胸后背多处中剑,皆是要害,顿时心如铅坠。
常冰燕也抢上前来,目睹宗师惨状,泪如雨下。
她悲愤交加,向女子怒斥:
“既是比武较技,自当点到为止,何以痛下杀手?”
女子冷冷回道:“技不如人,偏要上台献丑,死不足惜。
擂台比武非是儿戏,刀剑无眼,生死由命,怪得谁来?”
杨锦等人闻言愕然,台下群雄亦唏嘘不已。
杨锦命豪哥等人将颜宗主遗体抬下,台上只剩他与女子二人。
微风拂衣,夕阳暖照,一抹红光笼住两人身影。杨锦举手虚招,无锋剑自台下飞入他手中,群雄见状皆惊。
他握剑垂锋,闭目感受风中发丝轻扬。
忽然间,一道寒光挟凌厉杀意直扑面门,擂台四周气温骤降,剑尖已至杨锦眉睫!
电光石火间,女子只觉眼前黑光一闪,面纱已被无锋剑削落,剑尖距她眼目仅寸许之遥。
她眼前豁然开朗,而杨锦不知何时已立身一旁。她正欲动作,只觉颈间微凉,无锋剑已贴肤而止,剑风呼啸之声犹在耳畔。
台下群雄皆未看清两人如何交手,只见那少年竟已将黝黑短剑架于女子颈上。
宛若从未动过一般,众人无不骇然。
女子冷声道:“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杨锦想起颜宗主之死,心头怒起,剑光一闪,凌厉剑气呼啸而过。
女子闭目待死,却觉剑锋未落,只有鬓边一缕青丝随风飘落。
剑气直摧数丈外一株大树,粗枝应声而断。
群雄见状,喝彩声雷动。
女子冷冷道:“既不杀我,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率众离去。
杨锦朗声道:“今日不杀,乃为立武林规矩。他日若再为恶,定不轻饶!”
女子听后身形一滞,随即头也不回,带着一众随从飘然远去。
此刻台上唯余杨锦一人。
群雄今日连睹高手对决,再无敢上台者。
正当周伯云欲命人鸣锣宣告结束时,人群中忽传来一个浑厚声音:“且慢!”
众人望去,见是那位一直沉默的怪诞少年。
他缓缓起身,手中捧着一柄铭文古剑,一步步踏上擂台。
少年约莫二十年纪,目光清澈,向杨锦执剑为礼,杨锦欠身还礼。
少年问道:“阁下尊姓大名?师傅有令,出手之前,需知对手姓名。”
杨锦微微一笑:“在下杨锦,少侠如何称呼?”
“武吉。”少年直截了当道,“你应是当今武林第一了吧?”
杨锦一怔,随即笑道:“至少需先胜得过你,才敢这么说。”
武吉点了点头:“师命只许我与武林第一交手。”
豪哥在台下打趣道:“小子倒是沉得住气!但你不是杨兄弟对手,年纪尚轻,还是下台去吧!”
武吉认真摇了摇头:“师父常教导我,胜负未试,怎可轻断?”
言毕拿起铭文剑。
只见此剑剑身玄白,上刻有金字铭文,铭文似是某种符文,在日光下泛起道道金光。
铭文长剑刚一出鞘,随即一股厚重威压扑面而来。
周遭众人皆是一怔,感慨此剑竟有如此之霸气。
武吉忽见杨锦手中无锋剑不仅比寻常之剑短了数寸,且两边未开锋,不由蹙眉道:
“你就用这柄剑与我对决?未免对你不公,可换一把剑来。”
杨锦淡然一笑:“江湖何时有绝对公平可言?不过无妨,说不定待会儿你会觉得,我这柄剑对你才是不公之处。”
武吉一怔,眼中有一丝不可置信,便不再多言,只道:“公子,请!”
话音方落,他举剑直刺,剑势竟隐约带着一丝蛟龙之气,不仅迅猛无比,而且威力不俗!
杨锦纵身闪避,剑气倾泻而下,擂台顿时被劈开一道深坑木屑、泥土四溅。
群雄骇然退后,众人纷纷看向布衣少年,全场落真可闻。
没想到这衣衫褴褛的少年,竟有如此雄厚之功力!
就连绝情门、莲花岛、华英派等高手亦瞠目结舌,武林中竟有这么多高手潜藏在四处,原本还想借此扬名的各派,顿时息了心思。
武吉神情沉稳,一招不中,接连数招,剑气丝毫不减,擂台四周沟壑纵横。
只是转眼数十招过去,杨锦却仍未拔剑,其实高下立分。
忽见武吉眉头一紧,咬指洒血于剑身铭文之上,看地众人一阵疑惑。
那料片刻之后,那玄白剑光染上一抹血色,剑气暴涨,剑尖之剑气竟凝成一条张口怒啸的蛟龙,直扑杨锦而去!
杨锦使出登云梯,凌空跃起数丈之高,那蛟龙剑气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杨锦暗惊此剑之威力,当即倒立自上而下一掌手拍出,掌风带着雷音,如有万钧之势,混沌之气如利剑直贯而下,两股气息相交,竟将那蛟龙剑气一掌击碎!
武吉大惊,从未有人能破他的蛟龙剑气,心中有一股声音骤然而起,“杀了他!”
只见他眉头紧皱,口中反复说道:“不,不要!不要再杀人!”
好似和谁在说话,看向众人的眼神开始模糊,好似看到了众人议论纷纷,对他耻笑不已。
他心头火起,眼神渐转迷离,手中铭文剑发出阵阵龙吟,威压之气冲天而起。
好似被魔鬼附体,四周众人赶紧退让,只见剑气再涨,武吉浑身剧震,眼瞳由黑转红,周身戾气暴涌而出。
杨锦一惊,看这情形,竟与他昔日被剑灵反噬时有几分神似,心下猜测这少年已被剑中蛟龙掌控,已完全丧失神智。
杨锦大声呼喊“武吉!”,却见他双眼血红,充耳不闻,反倒举剑狂刺而来。
杨锦无锋剑寒光秉烈,一股无上剑意弥漫四周,将蛟龙之威瞬间压制了下去,周身上金色符文流转,寒芒疾驰而至,两剑猛烈相交!
黄昏之下,剑光划破长空,浑厚气劲向四周横溢,擂台周边被剑气斩得七零八落。
尽管众人早已退避,仍有人被剑气所伤,丹田一阵剧痛。
武吉暴怒如狂,面红目赤,剑招越发凌厉,周围之物尽被剑气粉碎。
杨锦知非少年本意,只是被蛟龙操控,故而处处留手,恐伤其性命。
但那蛟龙全然不顾宿主生死,只攻不守,一股滔天恨意加持在铭文剑上,剑势愈演愈烈,大有不可控之现象。
杨锦恐久战伤及无辜,身形如幻影般,从擂台上一闪而过。
双掌如电,瞬间到其身旁,将武吉持剑之手翻转朝下,压向地面——“铿”的一声,铭文长剑直没入地!
地底传来阵阵蛟龙龙吟,剑身剧烈震颤,但终究挣脱不出!
杨锦将武吉另一只手反捆身后,令其双手无法动弹。
蛟龙见宿主被困,挣扎无用,竟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忽从武吉体内跃出,直扑杨锦面门!
危急关头,杨锦默念御龙诀,丹田处金色符文幽光闪烁,一条青龙之气自他体内腾跃而出,龙吟震天,龙威盖世!
群雄纷纷掩耳蹲地,只觉丹田震荡,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那青龙一出,蛟龙慌忙欲逃,却被青龙瞬间吞噬。
随即青龙青光大盛,再度没入杨锦丹田,擂台四周威压霎时消散。
武吉悠悠醒转,拔起铭文剑,长舒一口气,满面欣喜道:“我体内的蛟气没了!
我是个正常武者了!
师父,我再也不会滥杀无辜了!
您也不用终日囚着我了!”随即一阵狂笑。
闻此言,杨锦方松了一口气。
良久,台下群雄才颤巍巍直起身来,目睹这惊人一幕,天下武功能有此成就者,武林之宗,实至名归!
武吉向杨锦叩首三拜,才欣然而去。
周伯云及众人见杨锦独立擂台,众望所归,当即鸣锣击鼓,号角声传十里之外。
武林群雄在周伯云等前辈带领下,纷纷向新任盟主行跪拜大礼。
杨锦立于台上,恍若梦中。
良久,方与众人一同起身,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