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仙派,凌云仙府之内。
大殿肃穆,灵气氤氲,却驱不散那弥漫于梁柱间的沉重悲戚与压抑怒火。
宗主钟雄将爱子钟秀的尸身小心翼翼安置于内殿的寒玉仙床之上,以符箓法阵护持,保其仙身不坏。
他凝视着儿子苍白而凝固着惊怒的面容,那双曾充满傲气的眼睛如今空洞地望着穹顶,一股锥心之痛与焚天之怒在他胸中交织翻腾。
他豁然转身,面向殿外肃立的一众玄仙派长老与精英弟子,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意:
“传我法令,自即日起,凡我玄仙派门下,无论司职何处,手中是何要务,尽皆暂缓!
倾全派之力,搜寻魔女青瑶及其同党杨锦踪迹!
凡有线索者,重赏!
擒杀者,无论门内外弟子,立授核心真传,得本派仙法!”
“谨遵宗主法旨!”众人齐声应和,声浪在大殿中回荡,旋即化作道道遁光,如流星般四散而去,整个玄仙派这庞大的宗门,为了复仇而全力开动。
就在殿内稍空之际,一名身穿金丝镶边锦袍、头戴灿金霞冠的中年人,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
此人面容白净,三缕长须,眼神闪烁间透着精明与算计,正是钟雄麾下以智计见长、时常出谋划策且深得倚重的谋士——袁墨。
他步履轻缓,来到钟雄身后数步之外,躬身一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谨慎:
“宗主,节哀。
属下…属下多方打探,关于害死少主的凶徒,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雄正值心烦意乱,闻言不耐地冷哼一声,袖袍一拂:
“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休要吞吞吐吐!”
“是。”袁墨腰弯得更低,声音压得更沉,
“据查,那与魔女公主同行之人,名为杨锦。
此人…来历极为蹊跷。
他便是前番在真武大帝遗留下的袖珍园中,夺走众多仙果,后又在金色引渡船上,悍然击杀六位接引仙使的狂徒!”
钟雄浓眉骤然锁紧,转过身来,目光如电射向袁墨:
“竟是他?一个下界飞升之辈,能有如此能耐?”
他心中原本以为儿子是遭了魔女暗算或是被多人围攻,却没想到主要对手竟是这么一个看似“新人”的家伙。
袁墨连忙道:“宗主明鉴!正因如此,才显得极不寻常!
一个寻常下界武者,纵有天赋,焉能甫一飞升便接连做出这等惊天之事?
不仅少主罹难,连那隐居于黑山涧、精擅追踪秘法的羽文桦羽先生,也…也折于此子手中!”
钟雄眼中寒光更盛,不耐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墨上前一步,语气愈发神秘:
“宗主息怒!
属下仔细梳理此子行踪,发现处处透着诡异。
他飞升之时,竟引动异常雷劫,传闻…传闻其更是一剑刺伤了巡守雷仙!
随后落入仙界边缘的‘焚天仙火阵眼’,非但未死,反而疑似在其中得了历练。
最离奇的是,他竟能乘坐早已废弃、连通下界的‘白色古渡船’抵达飞升仙台…
宗主试想,若真是一介平凡武者,焉能有此等匪夷所思之能?”
钟雄眼神骤然一凝,怒火中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沉的精明。
他缓缓踱步,声音低沉:
“如此说来…秀儿之死,恐怕并非简单的仇杀冲突,而是…早有预谋?
是针对我玄仙派的算计?”
袁墨见钟雄已听从自己的分析,连忙趁热打铁:
“宗主明察秋毫!
还有,此人不知从何处,竟习得了‘隐身秘术’!
此术乃是灵仙派不传之秘。
更有人从下界飞升之前,见此人在下界时,曾施展过…疑似‘天道派’的镇派剑法——天宗剑诀!”
“什么?!”钟雄闻言,终于勃然变色,霍然停步,目光死死盯住袁墨,
“你是说…他的背后,可能同时站着天道宗和灵仙派?”
这两派,一者实力在玄仙派之上,一者与玄仙派素来不睦,若真是他们暗中联手布局…想到这里,钟雄背后不禁沁出一层冷汗。
袁墨重重地点了点头:
“若非有这等背景暗中扶持,一介下界武者,岂能拥有如此逆天机遇与资源?
看来少主之事,恐怕是蓄谋已久,意在清除我派未来后继之人,打击宗主威望!”
钟雄面色阴沉如水,在殿中来回踱步,半晌,猛地停下,眼中已是一片决然杀意:
“言之有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袁墨,你立刻通过跨界传讯法阵,向下界我派分支‘玄道派’下发最法旨!
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查出此子在下界的根基、亲族、师门!
找到之后…鸡犬不留,屠戮殆尽!
我要让其他仙族之人,也尝尝痛失亲眷的滋味!”
“属下领命!”袁墨躬身应道,随即又问:
“那…仙界这边?”
钟雄冷哼一声,摆手道:“仙界之事,我自有主张,你只管办好下界之事。
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背后与我钟雄捣鬼!”
袁墨不再多言,恭敬退下,身形隐入殿外光影之中。
待袁墨离去,钟雄沉默片刻,转身走入后殿,换下一身象征宗主身份的华贵紫袍,穿上了一件毫不起眼的玄黑色普通长衫。
他并未惊动任何人,自后院一道隐蔽侧门悄然离开仙府,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黯淡流光,悄无声息地掠向仙界深处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
此山名为“忘机”,山势不算最高,却灵秀内蕴,云雾终年缭绕山腰,隔绝尘世喧嚣。
钟雄的流光落在山腰一处僻静平台,眼前出现一座简朴至极的小院。
篱笆为墙,茅草为顶,院中仅有三两间竹舍,一方石桌,几个石凳,与仙界常见的琼楼玉宇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返璞归真的道韵。
院门处,一名垂髫仙童早已侍立等候,见钟雄到来,躬身一礼,声音清脆:
“钟宗主,家师已知您会来访,特命童儿在此等候。
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山中采药,约需半日方归,请您入院稍歇。”
钟雄对仙童亦不敢怠慢,拱手还礼:
“有劳仙童。”他举步踏入小院,却并未在石凳上坐下,而是负手立于院中那株苍劲的古松之下,眉宇间带着一丝焦虑,静心等待。
日影渐斜,约莫半日之后,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