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骑着心爱的三轮车,载着小翠和两个孙子,行驶在回宗门的路上。
今日阳光正好,又有清风拂面。
知趣的夏风吹散了小翠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她心头积压多年的阴霾。
她仰着头,贪婪地呼吸着这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身上的暖意,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充盈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眼望去,天空湛蓝,几缕白云随意舒展。
风,是自由的。
它无形无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受任何拘束。
路旁的树叶也是自由的。
它们或舒展着沐浴阳光,或随风轻轻摇曳,姿态万千。
而此刻,她,小翠,更是自由的!
因为她不再是周家生育的工具,不再是任人摆布的炉鼎。
她只是她——小翠。
一个终于挣脱枷锁,能够重新呼吸,重新感受这世间美好的鲜活生命。
三轮车稳稳停在杂役处的小院门口,大门敞开着,仿佛在无声的欢迎着新的住客。
小翠跳下车,目光立刻被院中景象吸引。
夏日里独有的明媚阳光透过庭院中的枝叶缝隙洒落,形成道道光柱。
在光柱笼罩下,一个瘦弱的少年正专注地弓着腰,推动着刨子,在一段木料上来回滑动。
随着他的动作,金黄色的木屑纷扬而起,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托举着,在光柱中轻盈的飞舞旋转,与阳光交织在一起,仿佛仙人随手洒下的金沙。
唯美而灵动。
这跃动的浮光,仿佛也呼应着小翠心中奔向新生的喜悦,让她看得有些出神。
老李看着小翠脸上那卸下重负后的轻松和焕发出的光彩,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站在门口,故意高声吆喝起来。
“彩凤!黑毛!快出来!快出来瞧瞧!我把你们的侄女小翠接回来啦!”
这突如其来的洪亮嗓门,惊得院中刨木头的黑毛手猛地一抖!
那锋利的刨子瞬间偏离了木料,嗤啦一声,在他紧握木料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沁出血珠。
“嘶……”
黑毛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微风拂动她的裙摆和发丝。
她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正含笑看着院中。
黑毛的目光与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撞个正着,心头莫名地重重一跳!
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瞬间攫住了他。
他慌忙低下头,手足无措地用沾满木屑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试图掩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失态。
与此同时,正房的门帘被掀开。
彩凤推着坐在简易轮椅上的长生走了出来。
昨日她便留意到几个侄子,尤其是铁柱,衣服紧绷绷地裹在身上,很不合身。
刚刚她正拿着软尺,在长生身上比划着,准备给大家裁剪新衣,就听到了老李的呼唤。
彩凤的目光落在慢慢走近的小翠身上,心中暗赞。
好一个英气飒爽的姑娘!
眉眼间虽有风霜,却难掩那份坚毅。
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真诚温暖的笑容,迎上前去,自然地拉起小翠的手。
“小翠!我是彩凤。这一路上辛苦了吧?快进屋喝口水,歇歇脚。”
彩凤对小翠是李叔的孙女这件事深信不疑,毕竟自己也是刚认识李叔,对他的家人并不是完全熟悉,言语间满是亲昵。
小翠看着彩凤,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一股与自己相似的气息。
那是一种历经磨难后重获新生的喜悦气息。
那是一种只有同样走过黑暗的人才能彼此辨认的微光。
她回握住彩凤的手,笑意盈盈。
“彩凤,不辛苦,看到你们,心里就踏实了。”
老李在一旁乐呵呵地介绍。
“小翠,这是彩凤和黑毛,姐弟俩。他们的爹,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们年纪相仿,姐妹相称就好,咱们各论各的也行,在咱们家,没那么多死规矩!”
小翠和彩凤闻言相视一笑,默契油然而生。
小翠亲热地挽住彩凤的胳膊。
“行!那咱们就各论各的!彩凤,我今年二十五岁,你呢?”
彩凤温婉一笑,眼中带着姐姐般的包容。
“那我虚长你两岁,今年二十七,你该叫我一声姐姐了。”
黑毛见状,也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满是雀跃:“小翠姐姐,我……我今年二十二……”
小翠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瘦弱的少年,还真没想到他年纪这般大,随即笑着打了招呼:“黑毛弟弟。”
黑毛被这声弟弟喊得浑身血液翻涌,怕被人看出什么,退后一步,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注视着小翠。
坐在轮椅上的长生,安静地注视着这位新加入的姐姐。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翠姐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彩凤姑姑相似的悲伤与坚韧,也敏锐地捕捉到爷爷看向她时那份深藏的怜惜和保护的意味。
长生心中了然,这位新姐姐,恐怕也和他一样,是个被爷爷从苦海中救出来的苦命人。
远处传来悠扬的下工铃声。
老李吩对李破天说道。
“破天,你去食堂打些饭菜,多打些,今天家里添人了!”
“好嘞爷爷!”
李破天应声,麻利地拿起食盒跑出门去。
一顿简单却温馨的午饭在院中进行。
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新刨木料的清香,充满了家的味道。
饭毕,老李放下碗筷,环视着这略显拥挤但生机勃勃的小院,宣布道。
“彩凤,小翠,你们俩带着孩子们,把咱们的东西都归置归置,该打包的打包好,咱们准备搬家!换个更大的宅子!”
彩凤闻言,好奇地问。
“叔,咱们这是要搬去哪儿啊?是宗门给咱们安排了更大的住处吗?”
老李神秘地眨眨眼,脸上带着点顽童般的狡黠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保密!保密!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嘛……咱们要搬去一个好地方!一个……嘿嘿,保管让你们大有作为的好地方!”
李破天听到爷爷的话,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是……
但他随即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
爷爷大概只是又想办法从赵管事那里申请到了一处更宽敞的杂役房舍吧?
吃完饭,老李不顾正午毒辣的日头,利索地跨上心爱的三轮车。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嘹亮而充满力量的歌声,瞬间打破了夏日午后的沉寂,如同号角般在小院门口响起,随后越来越远!
此刻正是宗门内最安静的时刻。
无论是内门潜心修炼的弟子,还是外门在杂役处忙碌了一上午的杂役们,大多都回到自己的住处或打坐调息,或闭目养神,躲避着这灼人的暑气。
唯有老李,如同不知疲倦的战士,拧着三轮车的把手,沿着蜿蜒的山路奋力向上疾驰!
他古铜色的脸庞在烈日下泛着汗水的光泽,身上为了干活方便穿着杂役服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坚实的脊梁上。
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而充满干劲。
那高昂激越的歌声,在山林间回荡,与树梢上不知疲倦的蝉鸣,林间婉转的鸟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而充满生机的交响乐。
在这燥热难耐的正午,老李的身影和他那永不枯竭的热情,如同最顽强的生命之火,在蜿蜒的山路上熊熊燃烧,绽放着无限生机与希望。
他的目标很明确,内门炼器堂!去找那个器痴王小锤!
他的三轮车帝国,即将迎来第一个技术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