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瞧着有些面熟。”店铺老板一边用彩纸包裹着胭脂盒，一边搭话。
“之前是不是来过？记得您在铺子前徘徊了许久，最后却没买成。”
云芷儿但笑不语，只将包好的胭脂盒递给身后的小夏子。
小夏子立即会意，从荷包里取出枚银锭放在柜上。
再往后看，几名乔装成家仆的侍卫手上抱满了各色物什，俨然将半条街的玩意儿都搜罗来了。
她转过身，抬头便看见旁边酒楼那方熟悉的黑底金字匾额。
云芷儿侧首望向身侧的慕无宸：“这不是咱们初见的酒楼吗？”
不待他回答，她便学着当年他冷峻的语气，故意压低声线：“那日某些人可是冷着脸让我滚呢。”
“还说什么生得倒是一副好模样，却偏偏这般不自重，喜欢作贱自己？”
“说来奇怪，芷儿还是觉得你当初那副骄傲不逊的样子更顺眼些，比起现在，反倒更喜欢你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呢。”
慕无宸瞧着她这副故意挑衅的小模样，顺着她的话道：“既然芷儿这般怀念从前的相处方式，那我往后便多对你凶些？”
“行啊行啊！”云芷儿立即接话。
“你尽管凶，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把我凶哭了，到时候可哄不好的。”
二人说笑间已行至楼上，推开那间熟悉的雅间。
时隔多年重临旧地，云芷儿想起当初跪在冰冷地面上的情形，而今却大剌剌地往锦榻上一躺。
她单手支颐，一条腿随意地翘起，轻轻晃动着绣鞋。
望着站在旁边的慕无宸，不觉莞尔，从前都是她仰望着他，此刻倒像是调换了位置。
这般想着，她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上位者。
云芷儿歪着头，指尖卷着垂落的发丝：“陛下，既然出了宫，臣妾该怎么称呼您才好？总不能走到哪儿都陛下陛下地叫着，平白惹人注目。”
慕无宸走到榻边坐下，顺手将她晃动的绣鞋按住：“那你想唤什么？”
云芷儿将翘着的腿自然地搭在慕无宸膝上：“能叫夫君吗？”
慕无宸重复着她的话：“夫君？”
他眸光微动，低头看她：“怎么，这是想做皇后了？”
云芷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坐起身，先是愣愣地望着他，接着竟真的认真思量起来。
“万皇后尚在，如今凤体康健，所以臣妾便是真有这个心思，也得耐心等着不是？”
她歪着头盘算片刻：“总不能立两位皇后......”
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除非......万皇后哪天不在了。”
慕无宸瞧她当真一本正经盘算起来，不由伸手点了点她额头：“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若是让旁人听去，治你个诅咒中宫之罪都不为过。”
云芷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顺势握住他的手指把玩，像玩弄什么新奇物件似的不停揉捏：“有陛下护着，哪个不长眼的敢治臣妾的罪呀？”
她环顾四周，笑盈盈地凑近，再说了，这屋里不就我们两人嘛。”
她说着便将螓首靠在他肩头，青丝如瀑散落在他衣襟。
二人又说了会体己话，直到更暮色渐沉，方才相拥着歇下。
烛芯噼啪作响中，不觉已是次日清晨。
*
晨光熹微时，云芷儿迷蒙间发觉自己正舒舒服服枕着他结实的臂弯，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他寝衣微敞的胸膛上，一条腿还大大咧咧地压在他身上，活像只八爪鱼。
慕无宸被她细微的动作扰醒，甫一睁眼便瞧见她未施粉黛的小脸。
晨光里这般素净的模样，反倒衬得她眉眼愈发眉眼如画，比平日盛装时更多了几分纯真。
他情难自禁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这才起身披衣。
回头见她还懒洋洋地赖在榻上，他系着衣带打趣道：“如今连装都不愿装了？”
“昨夜非要睡在里侧，说是怕朕起夜吵着你，现在倒连更衣都不伺候了。”
云芷儿慵懒地伸开双臂，像只等待梳洗的猫儿：“是呀，还要劳烦陛下替臣妾更衣呢。”
慕无宸瞧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等着伺候的娇惯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是倒反天罡。”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认命地走到榻前，俯身替她更衣。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系着衣带，又将裙裾下摆的褶皱细细抚平。
云芷儿歪着头打量他这副娴熟模样，打趣道：“陛下这穿衣手法，倒是比豆蔻还细致呢。”
慕无宸看她说话真是没个把门，越发没个轻重：“怎么，真把朕当伺候人的婢女使唤了？这般没大没小的话也敢说。”
云芷儿嘿嘿一笑，没敢继续回话。
说话间，慕无宸已将她周身装束收拾得妥妥帖帖。
云芷儿跑到镜前照了照，对着镜中人左顾右盼，不禁沉浸在自己的绝世美貌当中。
她先是轻抚过远山黛眉，又顺着挺拔的鼻梁缓缓滑下，最后停留在脸颊上。
当指尖触到左颊时，她不由得想起上次黎湘文扬手欲掴的情形。
此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心底却泛起一种奇异的释然。
她不再像前世那般，执着于黎湘文为何不爱自己，也不再卑微地乞求那份永远得不到的温情。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价值，从来无需向那个永远偏心的女人证明。
这个念头让她眼底泛起清亮的光，转身对慕无宸说道：“难得出宫一趟，臣妾今日想回国公府看看。”
*
鎏金马车缓缓停在国公府熟悉的朱漆大门前，慕无宸整理着衣袖正要起身下车，云芷儿却冷不防伸手挡在车门处。
“陛下等等！您先在车上歇息半个时辰可好？”
慕无宸：“？”
见慕无宸露出疑惑的神色，她凑近他耳边，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兴奋压低声音：“等臣妾先进去，半个时辰后您再突然现身，定能吓他们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