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周后目送周静瑶离去,方收回目光。
周嬷嬷为她续上热茶,低声道:“娘娘,二皇子妃她……能成事吗?”
周后接过茶盏,嗤笑一声:“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问。”
“苏芷晴若收了簪子,七日之后暴毙,沈苏两家必生嫌隙——苏太傅会怀疑是沈家不想娶他孙女,沈珩会怀疑是苏家树敌太多连累儿子。”
“即便事发,追查起来,簪子是周静瑶送的,与凤仪宫何干?”
“娘娘英明。”周嬷嬷奉承道,“只是二皇子妃她心思深沉,老奴担心……”
“担心她反咬一口?”周后抿了口茶,眼底寒光点点,“她不敢。”
“周家是她的根,她比谁都清楚,没了周家,她什么都不是。”
她放下茶盏,望向殿外阴沉天色,“况且,本宫这个侄女,野心大着呢。”
“她想要后位,就得先替周家扫清障碍。”
周嬷嬷连声称是。
殿内沉水香燃尽,周后挥手命人换上新香。
青烟再起时,她忽然问:“靖安那边,柳依依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娘娘,春香已成功潜入沈府,成了柳依依贴身丫鬟。”
“柳依依对主子言听计从,前些日子还从李嬷嬷那儿打探到了沈老夫人当年调换婴儿的秘事。”
周嬷嬷低声道,“只是……沈玉莲死了,四皇子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庶女罢了,死了便死了。”
周后漠然道,“重要的是,柳依依这颗棋子要稳住。”
“沈老夫人那桩旧事,关键时刻能有大用。”
她顿了顿,“告诉靖安,让他盯紧沈府。”
“沈砚大婚在即,沈家必会放松警惕,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是,老奴这就去传话。”
周嬷嬷躬身退出。
殿内只剩周后一人,她起身行至窗前,望着东宫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沈昭月,你以为嫁入东宫就能高枕无忧?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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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紫宸殿,殿内烛火通明。
沈昭月卸了白日繁复的宫装,只着一身月白色软缎常服,墨发松松挽起,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未落在字里行间,而是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宫灯光晕,若有所思。
萧景宸也未坐轮椅,一袭玄色暗纹常服,长身立于书案前,正提笔批阅几份听风阁送来的密报。
殿内静谧,只闻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响。
自二人身份互相坦明,结为盟友之后,这般各做各事却又彼此陪伴的静谧时光,在东宫内已是常态。
“殿下。”殿外传来惊雷刻意压低的声音。
“进。”萧景宸未抬头。
惊雷闪身入内,单膝点地:“禀殿下、太子妃,凤仪宫那边有动静。”
“约莫一个时辰前,二皇子妃自凤仪宫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锦盒,形色略显匆忙,已返回二皇子府。”
沈昭月闻言,将书卷置于膝上,眸光转向惊雷:“可看清锦盒样式?大小如何?”
“约一尺长,半尺宽,三寸高,盒盖上有祥云莲纹浮雕,锁扣似是赤金所制。”惊雷描述得极为细致。
萧景宸搁下笔,抬眼看向沈昭月:“你觉得是什么?”
“皇后娘娘赏赐儿媳,本是常事。”
沈昭月指尖轻点书页,唇角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只是这赏赐的时机,恰好赶在苏姐姐与兄长婚期将至之前。”
“而周静瑶却又形色诡异,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
她顿了顿,看向惊雷:“能弄清楚里面是什么吗?”
惊雷迟疑一瞬,看向萧景宸。
萧景宸微微颔首:“去办。手脚干净些,莫要打草惊蛇。”
“是!”惊雷领命,身影再次没入殿外夜色。
沈昭月轻轻吁了口气,重新拿起书卷,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苏芷晴下月十八便要嫁入沈府,成为她的嫂嫂。
这桩婚事,是兄长亲自求来,父母乐见其成,亦是她在经历了诸多阴谋算计后,难得感到由衷喜悦的一件好事。
若有人想在此刻动什么手脚……
她眸色转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
萧景宸走到她身侧的椅子坐下,提起红泥小炉上一直温着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担心?”
沈昭月接过茶盏,温热透过瓷壁熨帖着掌心:“苏姐姐性子直率,虽有才学,却对后宅阴私之事防范不足。”
“沈府之内,二房虽已元气大伤,柳依依却是个心思诡谲的,加上老夫人……并非铁板一块。”
“若再有外力介入,恐防不胜防。”
“沈砚并非庸人,沈相更是善于谋算。”
萧景宸淡淡道,“既已结亲,苏太傅府上也会加强防备。况且,”
他看向沈昭月,“你不是早已安排了星痕暗中留意沈府动向?秋月的底细也已摸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昭月抿了口茶,茶香清冽,却化不开心头那缕隐忧,“周后与周靖安接连受挫。”
“前有周家,后有柔妃和四皇子。”
“玉莲之事更是让他们折了一个精心培养的死士和一枚重要的棋子。”
“以他们的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越是临近婚期,我越是不安。”
萧景宸沉默片刻,道:“且等惊雷消息。”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
烛火摇曳,将两人映在窗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沈昭月索性放下书,与萧景宸说起今日徐嬷嬷递进宫的消息——柳依近日依似乎安分了不少,但私下与寿安堂李嬷嬷接触频繁;
沈玉栋近日又在外头惹了事,被沈琏用藤条抽了一顿……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殿外再次传来动静。
惊雷去而复返,这次手中捧着一个眼熟的紫檀木锦盒。
他将锦盒小心放在桌上:“殿下,太子妃,锦盒已取来。”
“属下探查过,二皇子妃将其置于卧房妆台暗格内,尚未打开。”
“属下已将盒内之物取出查验,并依原样放回,二皇子妃应当尚未察觉。”
说着,他打开锦盒。
盒内红绸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支赤金嵌宝蝴蝶簪。
烛光下,蝶翼薄如蝉翼,其上镶嵌的细碎红蓝宝石折射出炫目的光晕。
蝶须金丝末端米粒大的珍珠莹润生光,做工极其精巧,堪称艺术品。
然而,在场三人的目光都未在它的精美上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