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水村的老碾盘在晨光里泛着青黑色的光,石缝里嵌着的青苔被露水浸得发亮。张叙舟蹲在碾盘旁,指尖抚过磨得光滑的石面 —— 这盘碾子转了三百年,村里人的早饭米、年节的年糕粉,都从它底下过,石纹里藏着的时间味,比祠堂的香灰还浓。
“李老四又睡死了。” 王二婶挎着竹篮从碾盘边过,篮子里的艾草沾着露水,“今早在牛棚里发现的,趴在草料堆上,手里还攥着赶牛鞭,跟他爹当年打盹的模样一个样。”
张叙舟的心沉了沉,像被碾盘压了块石头。这已经是全村第十七个陷入沉睡的人,昨晚的竹帘防住了梦障的传播,却挡不住空气中漂浮的咒力 —— 那些绿纹像细小的种子,趁人呼吸时往脑子里钻,尤其在老碾盘这种 “时间交汇点”,咒力浓度比别处高了三成。
青铜神雀的红光在碾盘中心凝成个漩涡,赵小虎举着碎片往漩涡里照,屏幕上的咒力指数跳得像不安分的跳蚤:“雀爷说这碾盘底下压着股‘阴时煞’!黑袍人就是借它放大迷魂咒的 —— 护江力卡在 1205 点不动了,破不了这煞!”
苏星潼的银簪往石缝里探了探,星纹突然缠成个冰蓝色的结,结中心泛着极淡的光。“银簪解析出根源了!” 她往笔记本上画着符号,笔尖的墨汁在石面上晕开,“这是‘古蜀梦神咒’的核心阵眼!黑袍人把北极永夜气灌进了碾盘的地脉,每转一圈,梦障就深一分 —— 你看这结,和三星堆青铜轮上的‘时轮纹’一模一样!”
老铜匠背着工具箱赶来,手里拎着块刚熔的黄铜片,“给这老东西加点阳火”。他往碾盘的轴心里塞了把铜屑,“我爷爷说碾盘转起来能碎煞,现在给它喂点铜料,让它转得更欢实”。徒弟们正往碾盘周围摆铜盆,每个盆里都盛着晨露,“马爷说这叫‘定盘水’,能稳住地脉气”。
张叙舟突然想起三丫画的画 —— 小姑娘梦见江里有发光的鱼,银簪解析说那是迷魂咒的核心意象。他往朱砂里拌了点老座钟的发条沫,“得让破梦符带着时间的劲儿”。指尖蘸着晨露往符纸上画,“破” 字的最后一笔刚落,符纸突然冒出金粉,顺着碾盘的石纹往深处钻,像群找路的蚂蚁。
“嵌进去!” 他喊了声,李老四的儿子和几个壮汉扛着撬棍往碾盘缝里撬,破梦符刚塞进石缝,就听见 “咔” 的脆响,符纸竟与石头长在了一起,金纹在石面上蔓延,像给碾盘系了条腰带。
碾盘突然自己转了起来,轴心里的铜屑被带得飞起来,在晨光里闪成条金带。周围的铜盆里,晨露突然 “咕嘟咕嘟” 冒泡,像水开了似的。张叙舟的护江力在掌心猛地一跳,1205 点的暖流撞开层无形的墙,顺着地脉往碾盘里灌,指尖传来针扎似的疼 —— 那是阴时煞在挣扎。
“李大爷醒了!” 赵小虎举着青铜神雀跳起来,红光在牛棚方向亮得刺眼,“他正骂牛呢!说梦里跟黑袍人抢锄头,醒了手还在使劲!”
张叙舟往碾盘上浇了桶桐油,“让它转得再快点!” 油顺着石纹往缝里渗,碾盘的转速突然加快,石面与地面摩擦出火星,像在跟地底的阴煞较劲。老铜匠抡起小铜锤往轴心上敲,“咚、咚、咚” 的闷响混着碾盘的 “咯吱” 声,竟像支古怪的催醒曲。
牛棚里传来李老四的骂声:“娘的,这牛咋瘦了?是不是你小子偷懒没喂饱!” 紧接着是牛的 “哞” 叫,中气十足,震得窗纸都在抖。王二婶提着鸡蛋羹往牛棚跑,没跑两步就又折回来,指着祠堂方向笑:“王木匠也醒了!正追着他家小子打呢,说梦里被这小兔崽子用绿绳捆了!”
善念值 + 75 万的提示跳出来,1940 万整。赵小虎举着青铜神雀在村里跑,红光扫过沉睡者的屋顶,那些人家的烟囱陆续冒出了烟,“全醒了!重症的七个都醒了!护江力涨到 1215 点了!”
刘医生背着检测仪往碾盘边跑,白大褂上的薄荷香包晃得欢,“脑电波全正常了!” 他举着仪器往石面上贴,“这破梦符把地脉里的永夜气全逼出来了 —— 你看这读数,比正常值还稳!”
张叙舟摸着发烫的碾盘,石面上的金纹还在流转,1215 点的护江力在掌心转得像团火。暖流里混着桐油的香、铜屑的涩、还有新米的甜 —— 是村民们趁着碾盘转,把今年的新稻子搬来碾了,谷壳被碾碎的 “沙沙” 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像支踏实的丰收曲。
“银簪说这碾盘成了‘醒神阵眼’!” 苏星潼往石缝里撒了把薄荷籽,“以后每转一圈,就往村里撒一次阳时气,梦障再不敢来了”。她的银簪突然指向北极星,星纹在半空画了个淡蓝的圈,“但黑袍人在借永夜气补咒,这圈里的频率,和碾盘底下的阴煞一模一样”。
老铜匠往碾盘轴心里滴了滴自己的血,“给它加点人味”。老人往铜盆里扔了个新铸的铜铃,“这铃会跟着碾盘转,响一声,阳时气就强一分”。徒弟们正往每个村民手里塞一小袋铜屑,“马爷说带在身上,能防梦障”。
三丫和小石头带着同学来给碾盘献花,野菊和薄荷插在石缝里,金纹映着花色,像给老碾盘戴了串花环。“张叔叔,它转得真欢!” 三丫举着自己画的 “太阳碾盘”,蜡笔涂的金光照得石面发亮,“梦里的鱼看见这个,全吓跑了!”
张叙舟望着转动的碾盘,突然觉得 1215 点的护江力变得像这盘石,厚重却有力量。他知道黑袍人的迷魂咒还没彻底破,但看着李老四追着牛打的背影、王木匠抡着斧头劈柴的劲儿、孩子们围着碾盘唱歌的笑脸,突然觉得这 1215 点的力足够了 —— 足够让老碾盘一直转下去,足够让每个清晨的谷香里,只有踏实的梦,没有缠人的魇。
青铜神雀的红光在北极方向亮了亮,像颗藏在云后的星。张叙舟摸了摸兜里的破梦符,突然明白银簪没说破的事:不管是古蜀梦神咒还是北极永夜气,都敌不过这人间的烟火 —— 碾盘的转、铜铃的响、还有千万双手磨出的石纹,这些实在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是最厉害的醒神咒。
“去给碾盘搭个棚。” 他往竹篮里装了把新收的薄荷籽,“得让它风吹雨淋都能转”。李老四扛着木料跟上来,斧刃劈在木头上的 “咚咚” 声,和碾盘的转动声缠在一起,“我去叫人来守着,” 老人往石面上吐了口唾沫,“保证它转得比谁家的钟表都准!”
日头升到头顶时,碾盘周围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新米。张叙舟知道,只要这碾盘还在转,这铜铃还在响,活水村的日子就永远醒着 —— 那些藏在时间里的阴煞,终究敌不过人间烟火磨出来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