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法租界内的一处安全屋,此刻只剩下狼藉。内务稽查司的特勤人员沉默地检视着现场——烧毁的文件余烬尚温,桌椅翻倒,窗户洞开,显然目标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撤离。行动负责人捏着从壁炉灰烬中抢救出的半张德文技术图纸碎片,眉头紧锁。碎片边缘焦黑,上面精密的气动学公式依稀可辨。
更令人生疑的是墙角那份被遗弃的《字林西报》,军事专栏上关于帝国“猎鹰”战机研发的报道被红笔重重圈划,旁注的英文笔迹潦草:“进度超预期,需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德国人?”分析会议上,年轻的情报官首先提出假设,“我们正在与克虏伯洽谈重工合作,他们何必…”
“或许是日本人伪装。”另一位资深参谋打断道,“别忘了旅顺的教训,他们最不愿见我们崛起。”
“也可能是多方势力的影子游戏。”第三位分析员推了推眼镜,“德日虽表面不和,但在遏制我国这点上,利益未必不一致。”
养心殿内,溥仪听着小德张的汇报,指尖在青玉镇纸上轻叩。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过于年轻却已显威严的面容。
“不必执着于揪出具体元凶。”皇帝的声音平静如水,“既为敌,便当以敌待之。传令内务稽查司,追查继续,但重心转向内部肃清。凡接触‘猎鹰’图纸、石油炼制工艺者,无论中外,一律加强审查。”他顿了顿,唇角勾起冷峻的弧度,“另将我们破获天津、青岛两处间谍网的消息,通过商务渠道‘无意’间透露给德国顾问团和英国领事馆。”
小德张微微一怔:“皇上这是要…打草惊蛇?”
“是敲山震虎。”溥校正道,眼中锐光乍现,“既要让他们知晓朕的耳目清明,也要看看,究竟谁会因此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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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奉天北郊的航空研究院内,气氛却与京城的凝重截然不同。巨大的机库中,一架线条流畅的双翼机正沐浴在透过玻璃天窗洒下的冬日暖阳中。这正是“猎鹰”战斗侦察机的全尺寸木质样机,银灰色涂装反射着冷冽光泽。
“座舱视野无死角,操纵杆力反馈恰到好处。”试飞员从驾驶舱探出身,兴奋地比划着,“就是机头稍显沉重。”
总设计师抚过机翼蒙皮,语气笃定:“V8发动机功率远超预期,这点重量代价值得。按计算,极速可达185公里,升限4500米。”他指向机翼上方预设的射击平台,“这里,未来可搭载两挺机枪。届时,‘猎鹰’将真正成为帝国苍穹的利爪。”
研究院院长凝视着这凝聚了三年心血的造物,沉声下令:“致电陈明远博士,发动机耐久性测试需再提速。三个月内,我们要看到真机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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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严寒冻不住建设的热情。大庆至长春的铁路工地上,号子声与蒸汽机的轰鸣交织成雄浑的交响。铺轨工人呵着白气,将百米钢轨精准落位;架桥工兵在冰封的河面凿开冻土,浇筑着未来贯通南北的桥墩基座。
一列列满载鞍山钢材、本溪水泥的货车昼夜不息地驶来,如同为帝国血脉注入钢铁养分。铁路总工程师裹着厚重的棉袍,在施工图上画下新的标记:“开春前务必贯通至松花江畔。陛下有令,这条能源命脉早一日通车,帝国便早一日挣脱列强的石油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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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格物院深处,新落成的石油化工中试基地正迎来历史性时刻。高达五米的常减压蒸馏塔在锅炉轰鸣中开始运转,大庆原油经预热后注入塔体。技术人员紧盯温度仪表,额角沁出细汗。
“馏分开始析出了!”操作员突然高喊。只见分馏管道中逐渐淌出清亮的液体,在玻璃器皿中荡漾出琥珀光泽。
“汽油馏分收率约18%,煤油23%…”实验室主任快速记录着数据,声音因激动而微颤,“虽然效率不及欧美先进设备,但这是我们完全自主掌握的第一套工业化炼油装置!”
他转身面向全体研究人员,朗声道:“诸位,今日我们分离的不仅是石油,更是帝国未来的能源自主!下一步,就是在东北大地竖起真正的百尺炼塔!”
暮色渐沉,养心殿的窗棂映出溥仪伏案的身影。各地奏报在御案上叠成小山:间谍网的线索虽断,但内部清查已揪出两名被收买的书记官;“猎鹰”样机通过评审,发动机却再次出现爆震;铁路修筑因寒流受阻,但石油分馏的成功带来了曙光。
年轻皇帝合上奏章,走到巨幅地图前。他的目光掠过天津的暗流,抚过奉天的战机,最终定格在东北蜿蜒的铁路线上。敌人仍在阴影中窥伺,技术瓶颈犹待突破,但帝国的车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碾过冻土,奔向黎明。
“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口谕:格物院所有参与石油炼制项目人员,赏双俸。命徐世昌三日内呈报大型炼油厂建设方案。”
“嗻。”
宫灯次第亮起,将皇帝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那影子不再单薄,而是与地图上蓬勃生长的工业脉络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