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南园,雾气未散。
阳光像被筛过一般,碎在树影间,落在一张悬于半空的吊床上。
苏凉月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踢了踢薄毯,吊床轻轻一晃,绳索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只是风路过时打了个哈欠。
可就在那一瞬——
中央广场的布丁锅猛然喷发!
浓稠如奶浆的白雾冲天而起,带着甜腻的香气,在空中翻滚、凝聚,形成一道低频嗡鸣的声浪,像是某种远古生物在地底低语。
整片园区的电子设备在同一秒失灵:监控屏幕雪花闪烁,通讯器滋啦作响,连最基础的温控面板都跳出乱码。
紧接着,所有亮着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型号,齐刷刷浮现出三行血红色的文字,边缘微微颤动,如同呼吸:
【别】
【碰】
【我.被.子】
字体歪斜,像是小孩涂鸦,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异能痕迹,甚至连系统提示音都没有。
它就这么凭空出现,烙进每个人的视觉神经,深植进潜意识里。
三公里外,一座中型营地的作战会议室。
指挥官李正峰正站在沙盘前,指着南园方向部署新一轮物资掠夺行动:“……他们靠吃甜品活着,战斗力必然低下,明天一早突袭东区粮仓——”
话音未落,他眼前骤然一黑。
下一秒,梦境降临。
他发现自己被裹在一条粉色绒毛被子里,动弹不得,耳边响起轻哼的爵士调子,慵懒、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地面开始升温,脚下化作沸腾的乳白色液体——是布丁锅!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
一个背影站在锅边,长发垂落,手指蘸着糖浆在空气中画圈,头也不回地轻哼:
“烦死了……谁准你动我东西了?”
“啊——!!!”
李正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额头撞上投影仪支架,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军装。
他颤抖着指向懒园方向,声音嘶哑:“撤……立刻撤!全营撤离十公里!不许靠近!不许讨论!不许提那个名字!”
副官一脸茫然,但看着指挥官瞳孔放大的癫狂状态,没人敢质疑命令。
同一时间,懒园控制室。
小瞳盯着十七块屏幕,指尖飞速敲击键盘,调取系统底层日志。
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甚至屏住了呼吸。
“不是签到……不是任务触发……也不是被动防御机制。”她低声自语,“这是……神经系统反射。”
她放大生物波形图,发现苏凉月翻身的瞬间,脑电波与园区核心能量场产生了近乎完美的共振。
更可怕的是,布丁锅的喷发、文字的显现、电子干扰的范围——全都精准匹配苏凉月浅眠时的肌肉微动频率。
“梦境主权反射协议……激活了。”小瞳咬住下唇,迅速在日志中标记红框,标注等级:S级静默警报。
她抓起通讯器,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陆星辞,立刻来一趟中枢。她现在连梦里翻身,都是战略级威慑。”
半小时后,陆星辞到了。
他穿着黑色战术外套,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脸上却是一副“我又来收拾烂摊子”的无奈表情。
可当他看完数据,嘴角那点笑意也彻底凝固了。
“意思是……”他缓缓抬头,“她睡觉的时候,整个园区都在替她做梦?”
“不止。”小瞳调出热力图,“她的神经系统已经和‘咸鱼之境’完成生物级同步。任何对她的潜在干扰——哪怕只是靠近吊床三米内——都会被梦境提前预判,并以现实扭曲的形式反制。”
陆星辞沉默两秒,忽然笑了:“所以现在,连风都不敢往她那边吹了?”
“差不多。”小瞳点头,“我已经建议工程部暂停所有靠近吊床区的作业,连无人机巡航路线都改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得给她划出一个‘梦境禁区’。”
陆星辞没再说话,转身走向广播室。
五分钟后,懒园全域广播响起一段诡异的无调性哼唱——慵懒的女声,夹杂着模糊的爵士变奏,像是从老式唱片机里漏出来的,断断续续,却莫名洗脑。
“这是什么?”巡逻队员挠头。
“苏小姐梦里常哼的调子。”陆星辞的声音从广播传出,“从今天起,全天循环播放。所有人必须适应她的梦频。违者,自行承担精神污染后果。”
消息传开,园区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人们走路放轻脚步,说话压低声音,连做饭都不敢炒菜太响。
布丁锅成了圣地,吊床区被划为“静默疗养区”,陆星辞亲自设立“梦境创伤档案”,收录那些因无意冒犯而精神受损的案例——有人梦见自己变成被碾成粉,有人半夜惊醒发现自己枕头变成了奶油蛋糕。
而这一切的中心,苏凉月还在睡。
她翻了个身,嘟囔一句:“吵死了……”
吊床轻轻一晃。
布丁锅又喷了。深夜的“懒园”,寂静如深海。
月光被薄云裹着,洒在吊床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苏凉月呼吸平稳,睫毛微颤,像是梦到了什么甜得发腻的点心。
她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可整个园区却因她的一次浅眠而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就在几小时前,新来的厨师陈远还不知道自己触碰了末世最不该碰的禁忌。
他只是个普通的幸存者,曾在旧城餐厅掌勺十年,靠着一手糖醋排骨混过三个难民营。
进了“懒园”后,他以为这里不过是个靠甜品续命的软蛋基地,听说主厨大人是个娇气大小姐,睡觉都要人守着锅——他嗤之以鼻:“不就是口锅?还能成精不成?”
于是当晚清洗布丁锅时,他顺手多擦了两下靠近吊床一侧的锅沿,嘴里还嘀咕:“脏兮兮的,影响美观。”
没人拦他。
也没人敢拦——因为根本没人敢靠近那三米范围内的“梦境缓冲区”。
可就在那一瞬间,园区的能量监测仪轻微跳动了一下,像心脏漏了一拍。
当晚,陈远入睡不到十分钟,梦境骤然塌陷。
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卡在一个巨大高压锅里,四周蒸腾着滚烫水汽,头顶锅盖缓缓合拢,发出金属咬合的“咔嗒”声。
他想逃,却发现手脚被无形丝线捆住,动弹不得。
锅壁上贴着一张泛黄标签,墨迹淋漓:
“手欠料理员·限时蒸煮”
“放我出去!我不是故意的!”他嘶吼。
可下一秒,一股浓烈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伴随着轻哼的爵士调子,从锅底缓缓升起。
一个慵懒到近乎融化的声音,在他颅骨内响起:
“……你碰了我的锅。”
“我只是擦了一下!”
“它是我的延伸。”声音轻轻一笑,“就像……你的命,也是我的。”
轰——!
梦境炸裂。
陈远尖叫着从床上滚落,撞翻桌椅,满头冷汗,瞳孔剧烈收缩。
他瘫坐在地,手指死死抠住地板缝,仿佛怕自己下一秒就被吸进某个看不见的甜点模具里。
连续三天,他粒米未进,一闭眼就是高压锅倒计时,听见布丁沸腾的声音都会呕吐不止。
最后,他主动递交调岗申请,要求去最偏远的野战厨房,哪怕吃压缩饼干也再不回“懒园”核心区。
临走前,他在宿舍墙上用叉子刻下一行歪斜血字:
“碰她的锅,等于碰她的命。”
没人擦掉。
陆星辞路过时看了一眼,只淡淡吩咐:“留着。当警示碑。”
而这一切发生时,苏凉月仍在睡。
她甚至不知道有人闯了她的“梦域边界”。
她的意识沉在一片奶香与阳光交织的幻境里,像泡在一池温热的蜂蜜水中,舒展到极致。
直到深夜,她翻了个身,嘴唇微动,嘀咕一句:
“……吵……”
话音未落——
整片“懒园”的灯光应声调暗三档,仿佛集体屏息。
所有正在播放音乐的收音机自动切换至白噪音频道,沙沙的雨声覆盖全境;连那些原本随风摆动的变异藤蔓都僵住了,叶片蜷缩,根系退避三尺。
监控室中,小瞳盯着十七块屏幕,指尖停在键盘上方,久久未动。
她的瞳孔映出布丁锅上方缓缓升腾的雾气——那不是无序蒸腾,而是有节奏地凝聚、排列,最终拼出七个小字:
【再吵,我就梦着梦着,把你们全删了】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异能痕迹,甚至连系统提示都没有。
它就这样凭空浮现,又悄然消散,如同神只在草稿纸上划掉一个不满意的字符。
小瞳缓缓合上终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不是在做梦……是在编辑世界规则。”
空气凝滞了一瞬。
远处,陆星辞站在了望塔上,仰望着那张悬在树影间的吊床,忽然笑了。
他低声喃喃:“这哪是躺平?这是躺着统治。”
夜风欲起,却又在接近吊床三米处诡异地绕开,仿佛连自然之力也不敢惊扰这场永恒的安眠。
某日午后,苏凉月半梦半醒间想起前世被闺蜜泼咖啡的屈辱,无意识嘟囔一句:“要是她能被咖啡淹死就好了……”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