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懒园”的厨房,空气里还浮动着一丝昨夜残留的甜香。
守卫们三三两两地围在操作台边,手里捧着苏凉月刚切好的西瓜块,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瓜……也太甜了吧?”一个满脸风霜的退伍兵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不是那种齁人的甜,是小时候井水镇着的那种,冰凉清润,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松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人忽然打了个激灵,猛地甩了甩头:“我、我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众人一愣,转头看他——那人右臂上缠着纱布,是昨天巡逻时被变异藤蔓划伤的旧伤,按理说至少要疼个三四天。
可此刻他眉头舒展,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痛觉屏蔽?”有人低声惊呼,“E级异能?!就吃了一块西瓜?”
没人敢信,可接连两个守卫在短暂休憩后都出现了类似的神经钝化反应,仿佛身体被某种无形力量温柔包裹,疲惫与伤痛尽数退散。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懒洋洋地躺在后院吊床上,赤着脚晃来晃去,指尖还沾着一点西瓜汁。
苏凉月睡得香甜,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眯着眼听小瞳结结巴巴汇报昨晚的异常事件,听完也只是“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软枕里。
“所以……十七个仇人同时崩溃大哭?挺好玩的。”她语气慵懒,像是在点评一场无关紧要的综艺直播,“看来梦话还挺管用。”
小瞳张了张嘴,想说那不是梦话,那是因果律层面的精神反噬,但她看着苏凉月这副模样,终究没敢多言。
“对了,”苏凉月忽然睁开眼,声音软糯,“明天让系统送点荔枝来吧,我想吃。”
话音落下的一瞬,一道只有她听不见的机械音悄然响起:
【签到成功,奖励:因果牵引券x1(使用方式:无)】
微光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存在。
苏凉月浑然不觉,随手又切了盘西瓜,递给刚换岗回来的几名守卫。
他们接过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大小姐亲自切水果?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可没人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西瓜,早已不再是植物学意义上的果实。
实验室内,小瞳戴着防护手套,小心翼翼将一片果肉置于高倍共振扫描仪下。
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细胞……还在分裂。”她喃喃道,“活性远超正常植物生命周期,而且……它在共振。”
她调出波形图,一条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意识频率缓缓浮现,与苏凉月深度睡眠时的脑波曲线高度吻合。
更诡异的是,当她提取一段记忆回溯模块进行解析时,画面竟自动重构出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七八岁的苏凉月穿着白色小裙子,坐在老槐树荫下啃西瓜,笑得眉眼弯弯。
身旁站着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女人,正替她擦去嘴角的汁水。
那是她唯一敢亲近的保姆阿姨。
下一秒,画面骤变。
苏母踩着高跟鞋走来,冷声下令:“这种低贱的人,怎么配碰我女儿?立刻辞退。”
小女孩的笑容僵在脸上,西瓜掉在地上,红瓤溅了一地。
小瞳猛地关掉投影,手心全是冷汗。
“这不是食物……”她颤抖着自语,“这是她的记忆碎片。每一口西瓜,都在让人‘经历’她的孤独和被剥夺的温暖。”
她终于明白,系统所谓的“享受型签到”,根本不是简单的物资补给。
它是以苏凉月的情感创伤为锚点,从世界残存的因果链中打捞出那些“她本该拥有却从未得到的东西”,再通过最日常的方式——吃、喝、睡、闻——悄然播撒进周围人的感知领域。
这是一种无声的共情场域构建,一种温柔而致命的情绪污染。
而苏凉月本人,依旧一无所知。
直到陆星辞推开实验室的门。
他神色冷峻,手中握着一份加密档案,目光扫过仪器屏幕上尚未消散的记忆残影,眸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意。
“停掉所有西瓜的分发。”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封锁厨房,回收剩余果品,任何人不得擅自食用。”
小瞳怔住:“可是……那些觉醒异能的人……”
“代价是什么?”陆星辞打断她,“你以为他们是获得了能力?不,他们是承接了她的伤。每一次共鸣,都会加深系统的绑定强度,也会加速她体内‘记忆锚点’的全面激活。”
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吊床上那个晃悠的身影,语气渐缓,却又更加沉重:“她在无意识中召唤过去。每一声‘想要’,都是对命运的一次叩问。而这个世界……正在拼命回应她。”
片刻后,他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签到记录。
地点标记如星辰般点亮全球地图——
废弃阁楼、地下停车场、私人医院病房、国际航班遗骸……
每一个坐标,都是苏凉月人生中某个被遗忘角落里的痛楚现场。
而奖励,全来自她当时最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原来如此。”陆星辞闭眼冷笑,“系统不是金手指,它是补偿机制。她在躺平,世界在赎罪。”
当晚,苏凉月泡在温热的浴池中,氤氲水汽模糊了玻璃穹顶的星空。
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旋律,忽然嘟囔了一句:
“这水要是带点玫瑰香就好了。”【第270章 玫瑰从灰烬中盛开】
夜风穿林,无声拂过“懒园”的玻璃穹顶。
水雾氤氲的浴池中央,苏凉月仰躺在温热的水中,像一片被遗忘在春潮里的花瓣。
她闭着眼,指尖轻轻划过水面,唇角微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这水要是带点玫瑰香就好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座基地的净水系统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三小时后,监控室警报未响,可数据屏却诡异地跳出异常读数——纯水中检测出高浓度天然玫瑰精油,成分分析显示其分子结构与已灭绝三十年的“寒霜玫瑰”完全吻合。
那种只在苏家后山绽放、冬日开花、雪中吐蕊的稀世之花,在末世前最后一场基因风暴中彻底消失于地球。
可现在,它回来了。
不是培育,不是合成,而是凭空析出,仿佛地下水脉突然记起了某种早已被人类抹去的记忆。
翌日清晨,六名女性守卫在沐浴后几乎同时陷入昏睡。
她们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她们穿着白色小裙子,赤脚站在冰冷的石阶上,暴雨如注。
耳边是苏母那句熟悉的冷笑:“你装什么可怜?苏家的女儿不需要眼泪。”而她们的心口涨得发疼,像是有无数个夜晚的委屈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没人哭,但眼神都变了。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默默走到人事终端前,集体提交辞职信,只有一句话重复出现在每份文件末尾:
“我们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着这些。”
小瞳站在实验室深处,指尖颤抖地敲下最后一行字:
“系统不是金手指,是她的集体潜意识具象化。每一次‘享受’,都在修复一段被撕裂的自我。而我们……都是她记忆的载体。”
她按下保存键的瞬间,厨房角落那个常年不用的布丁锅突然冒出一阵浓雾。
水汽升腾,在空中凝成三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像孩童用尽全力写下的控诉:
【我还记得妈妈推我的那一晚】
【她说我不是她亲生的】
【她说我该死在雨里】
空气骤然冻结。
小瞳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实验台上的记录仪。
回放画面反复扫过那几行字——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异能痕迹,甚至不属于任何已知的信息编码方式。
可它们就那么出现了,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情感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一刻,陆星辞推门而入。
他原本是来确认净水污染是否涉及精神类病毒,目光却第一时间锁定了那团尚未散去的雾气。
当他看清那几行字时,瞳孔猛然收缩。
“这句话……”他低声喃喃,“从未出现在任何档案里。”
苏母死于末世爆发第三天,尸体至今未寻获。
而这段记忆,连医疗催眠和神经回溯技术都未曾提取过。
它是私密中的私密,痛楚中的至暗。
可系统知道了。
或者说——苏凉月的身体记得,哪怕她的意识早已封存。
陆星辞缓缓抬头,望向园区深处那栋静谧的主楼。
苏凉月的房间还亮着暖黄的灯,窗帘半掩,隐约可见她蜷在床沿的身影,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可他知道,那个看似永远懒散、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正在无意识中唤醒一座沉睡的坟墓。
她的每一次“想要”,都是对命运的一次反噬。
而这个世界,正以最温柔的方式,把那些曾加诸于她身上的冷雨与孤寂,一一还给活着的人。
窗外,风起云涌。
而在某处无人知晓的梦境边缘,一道破碎的画面悄然浮现——
暴雨倾盆的祠堂外,小小的身影跪在泥泞中,双手扒着门缝,嘶哑地喊着“妈妈”……
门内,一道冰冷的声音落下:
“你不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