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当麻】
Livehouse 的狂热终究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消散而缓缓落幕。
当灯光重新亮起，人群开始带着意犹未尽的喧嚣散去时，我和佐藤明美的手才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中松开。掌心残留的汗水被空调风一吹，有些微凉，那种失去了某种支撑的空虚感让我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走吧，”佐藤明美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脸上那份看透一切的神情又回来了，仿佛刚才那个流泪的女孩只是舞台灯光制造的幻影，“既然来了，不去后台打个招呼可不行。毕竟，我们可是VIp。”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们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门一推开，还没等我看清里面的陈设，一道粉色的影子就扑了过来。
“上条先生！”
鸣护艾丽莎并没有换下那身华丽的演出服，近看之下，那层层叠叠的蕾丝和亮片更显得有些耀眼。她满脸兴奋地凑到我面前，那双粉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因为演出成功而未曾褪去的光芒。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歌！哪怕是像你这样把票都弄丢的不幸体质，也能感觉到一点点好运了吗？”
看着她那副期待表扬的小狗般的模样，我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客套话突然都堵在了嗓子眼。最后，我只能有些笨拙地挠了挠头，实话实说。
“啊……怎么说呢。虽然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也不懂什么专业技巧。但是……”我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轻盈，那种连“不幸”都被吹散的感觉，“听着你的歌，我第一次觉得，好像明天的补习也没那么可怕了。真的很厉害，就像……像是被某种温暖的光照透了一样。”
“嘿嘿，是吗？”艾丽莎心满意足地笑了，随即看向我身边的佐藤，“这位就是你说的朋友吧？”
佐藤明美上前一步，她的姿态优雅而从容，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艾丽莎的手指。
“初次见面，鸣护艾丽莎小姐。我是佐藤明美。”她微笑着，眼神深邃，“你的歌声，确确实实就是‘奇迹’本身。”
“奇迹……我有那么厉害吗？”艾丽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当然。”佐藤明美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其实，除了是你的粉丝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一名占卜师。”
“哈？”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家伙又来了！之前是“英国清教联络员”，现在又变成了“占卜师”？她到底还要给自己加多少个设定啊！
然而，单纯的艾丽莎显然立刻就被这个设定吸引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占卜师？真的吗？是可以看透未来的那种吗？”
“算是吧。”佐藤明美没有理会我在旁边疯狂使得眼色，她维持着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并没有松开艾丽莎的手，“但我更擅长的，是看透‘本质’。只要触碰对方，就能感知到她内心深处的迷茫与渴望……就像现在这样。”
她轻轻摩挲着艾丽莎的手背，声音变得轻柔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诱导力。
“艾丽莎，你一直都很不安，对吧？”
艾丽莎的笑容微微僵住了。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三年前，你就那样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你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空空荡荡，就像一个没有根的浮萍，能力无法测定，学习成绩也不好，除了唱歌，你找不到任何证明自己的锚点。”
休息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惊讶地看着佐藤。这些事……她是真的“占卜”出来的，还是……
艾丽莎的神情从惊讶转为了震动，她反手紧紧抓住了佐藤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看得见？”
“我看得很清楚。”佐藤明美直视着艾丽莎的双眼，那目光温柔得近乎慈悲，“但你错了，艾丽莎。你并不是空的。”
“你是由无数个微小的、闪闪发光的愿望汇聚而成的实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回应那些祈求奇迹的声音。”佐藤的声音带上了一种神谕般的庄重，“你不需要去寻找过去，因为你的本质就是‘未来’与‘希望’。只要你继续歌唱，只要你继续为了某人的幸福而祈祷，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我是……愿望……？”艾丽莎喃喃自语，眼眶有些发红。困扰她许久的自我怀疑，似乎在这几句话中得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解答与安抚。
“没错。”佐藤点了点头，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将艾丽莎的另一只手，轻轻拉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既然我都为你占卜了，作为交换，能不能请你也感受一下我呢？”佐藤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艾丽莎，拥有奇迹之力的你，在触碰到我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我又是什么呢？”
我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操作？
艾丽莎愣了一下，但她看着佐藤那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用心去感受掌心传来的触感。
片刻后，艾丽莎有些迟疑地开口了。
“你是……迷路的人。”
佐藤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你好像……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你一直在找路，一直在扮演着谁，想要融入这幅画里。”艾丽莎的声音越来越顺畅，仿佛某种直觉被打开了，“但是……你现在找到了。这里，这个时刻，还有……你身边的人。你很真实。比任何人都想要证明自己‘在这里’。所以，不用害怕消失，因为你已经被‘记住’了。”
我看到佐藤明美猛地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震惊，又像是某种计谋得逞后的释然与……感动。
“……谢谢你，艾丽莎。”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紧接着，她并没有结束这场奇怪的“仪式”。她依然握着艾丽莎的手，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的我。
“那么，最后，能不能请你为他也占卜一下呢？”佐藤指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勉强的、却又充满期待的笑意，“这个总是被不幸缠身、笨拙地想要拯救所有人的笨蛋。”
“诶？我吗？”我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佐藤看着艾丽莎，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引导，“艾丽莎，你的歌声是奇迹，你的话语也是力量。看着他，把你心里对他最美好的祝愿，说出来吧。告诉他，他会怎么样的？”
艾丽莎看着我，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佐藤。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听话地转向了我。
她看着我，露出了那个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能感觉到，上条当麻先生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她双手合十，对着我，用一种咏唱般的语调说道：
“所以，我希望……不，我相信，哪怕全世界的不幸都降临在你身上，你也一定能跨越过去。所有的苦难，最终都会变成你守护他人的力量。你会平安，你会胜利，你……一定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抓住属于你的那份‘幸福’。”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我感到一种奇怪的、酥麻的感觉流过全身。不像是电流，倒像是一种温热的涟漪。
但这太奇怪了。
这不仅仅是祝福。在佐藤明美的引导下，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借由鸣护艾丽莎，强行施加在我身上的、类似于“言灵”一样的东西。
我转头看向佐藤明美。
她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里只有一种纯粹的、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安心的神情。
我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为什么要特意让艾丽莎说出这些话？
为什么要强调“平安”、“胜利”和“幸福”？
这感觉就像是……她在赶在什么事情发生之前，拼命地往我身上堆叠所有的护身符。就像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在给留下来的人做最后的、最周全的安顿。
“喂，佐藤……”我忍不住开口，想要打破这种莫名沉重的氛围。
“好了！”
佐藤却抢先一步打断了我。她松开艾丽莎的手，拍了拍掌，那种神秘的氛围瞬间消散，变回了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女。
“占卜结束！谢谢你的配合，艾丽莎小姐。”她转过身，对着我眨了眨眼，“怎么样？有了奇迹歌姬的‘金口玉言’，以后你的不幸体质说不定真的能好转哦？”
“……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股违和感强行压了下去。
艾丽莎似乎也很开心能帮上忙，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果真的能灵验就好了！我也希望我的歌能带给大家幸福！”
在这个充满了欢笑与祝福的狭小后台里，只有我，看着佐藤明美那看似轻松的侧脸，隐约感觉到……
那所谓的“占卜”，或许并不是为了预知未来。
而是为了……改写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