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手卡在喉咙上，脸涨得像猪肝。他张着嘴，却吸不进气，眼前发黑，脚底打飘，整个人摇晃两下，差点跪倒。
李治良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弟弟这模样，心猛地一沉。他扔下包袱就冲过来，一把搂住雷淞然肩膀，另一只手照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
“咳！咳咳！”雷淞然猛地弓腰，呛出半块馍，口水鼻涕全流出来，接着又是一阵猛咳，眼泪都出来了。
李治良赶紧把水壶塞进他嘴里：“喝！快喝！”
雷淞然灌了两口，呛得更厉害，水从鼻子里喷出来。他一边咳一边摆手，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声，像破风箱。
“你作死啊！”李治良又急又气，“吃个馍都能噎成这样？你是猪投胎的吧！”
雷淞然喘上气了，瘫坐在地，扶着树干直喘：“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快点吃完好赶路……谁知道这馍这么硬……”
“硬你还啃那么快？”李治良蹲下来拍他背，“刚才差点没命了知道吗？你要真咽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错了……”雷淞然抹了把脸，声音发虚，“我以为我能行……结果一口没顺下去……卡那儿了……动不了……吓死我了……”
李治良看他脸色慢慢回过来，才松口气。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半块馍，用袖子擦了擦，塞回油纸包里。
“以后吃东西慢点。”他说，“没人跟你抢。”
“嗯。”雷淞然点头，“我记住了。”
远处王皓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雷淞然坐地上喘气，李治良蹲旁边拍背，也没多问，转身继续往前走。
龙傲天走在最后，看见雷淞然翻白眼、抓喉咙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他弯着腰，手掐脖子，瞪着眼睛，嘴巴大张，做出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史策听见笑声回头，看见他在那儿演，摘下墨镜笑了：“你别闹了，人家刚捡回一条命。”
“我是提醒他长点记性。”龙傲天一本正经，“吃饭不认真，阎王请上门。”
雷淞然听见了，抬头骂：“你才要小心！哪天你也噎住，看谁救你！”
“我不怕。”龙傲天得意，“我吃东西都嚼三十下，我妈教的。”
“你妈还教你别放屁响？”雷淞然呛他。
“我放屁轻巧，不像你，炸林子。”龙傲天笑。
史策也笑出声：“刚才那一声咳嗽，整片林子鸟都飞了。”
李治良摇头：“他就是不知轻重。”
雷淞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水壶，小声说：“我以后一定慢点吃……再也不贪嘴了……”
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他咧着嘴，露出两颗大门牙，笑得眼泪又快出来了。
李治良也跟着笑：“你还笑？刚才我都以为你要不行了。”
“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嘛。”雷淞然站起来，拍拍屁股，“你看我现在好得很，能跑能跳。”
他说完就要往前走，腿一软，差点摔个跟头。
李治良眼疾手快扶住他：“你还逞强？刚差点憋死的人是你。”
“就是有点晕。”雷淞然站稳，“太久没喘上气，脑袋缺氧。”
“坐下歇会儿。”李治良按他肩膀，“别硬撑。”
“我不坐。”雷淞然甩开，“我要走，我要证明我能行。”
“你能行个屁。”李治良拽他回来，“你再乱来，下次我不救你了。”
“你会救的。”雷淞然嘿嘿笑，“你不救我谁救我？我是你亲弟弟。”
李治良瞪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水壶重新挂到他腰带上，又从包袱里摸出一小块馍，用油纸包好，塞进他怀里。
“这个留着。”他说，“饿了就吃，一次咬一小口，嚼烂了再咽。”
雷淞然接过，攥紧了：“哥，谢谢你。”
“谢啥。”李治良拍拍他肩，“赶紧走吧，别拖后腿。”
“我不拖！”雷淞然梗脖子，“我比谁都快！”
他说完蹽开腿就往前冲，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哥，你说我要是真噎死了，咱家那群羊咋办？”
“羊归我。”李治良面不改色，“卖了换酒喝。”
“你舍得？”雷淞然不信。
“舍不得也得舍。”李治良叹气，“你不在了，谁跟我吵架？谁偷我馍？谁把公母羊混着放？日子太安静，我活着也没劲。”
雷淞然愣了一下，忽然咧嘴笑了：“那我不死了，我得多气你几年。”
“你少来。”李治良推他一把，“走前面探路去，别在这儿贫。”
雷淞然笑着跑出去几步，又回头喊：“哥，等这事完了，咱真养一百头羊！”
“做梦。”李治良边走边说，“五十头顶天了。”
“八十！”雷淞然讨价还价。
“六十。”李治良让一步。
“七十！我保证不偷馍了！”
“你刚还差点被馍噎死。”李治良冷笑，“你还敢提馍？”
“那是意外！”雷淞然嚷，“谁能想到一块干馍这么狠！”
“它要是刀，你早没命了。”李治良摇头。
“那它不是刀。”雷淞然得意，“它只是馍，而我还活着。”
他说完蹦跶两下，脚步轻快起来。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脸上，暖烘烘的。
李治良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他没再说话，加快脚步跟上去，走到队伍中间，一手扶着包袱，一手时不时往弟弟那边瞄一眼。
林间小道弯弯曲曲，落叶铺地，踩上去沙沙响。五个人排成一列，王皓在前，史策居中，龙傲天殿后，雷淞然走第三，李治良紧跟其后。
雷淞然一边走一边摸怀里的油纸包，手指轻轻捏了捏那块馍。他没再拿出来吃，只是确认它还在。
李治良看他动作，低声说：“现在不吃。”
“我不吃。”雷淞然回头，“等真饿了再吃。”
“这才对。”李治良点头。
“哥。”雷淞然突然停下，“以后我说话算话，听你的。”
“你说过多少遍了。”李治良皱眉。
“这次是真的。”雷淞然认真，“我不再偷偷藏吃的，也不再乱跑乱叫，更不会拿命开玩笑。”
李治良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拍了他肩一下：“走吧。”
雷淞然咧嘴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他的脚步比之前稳了许多，不再蹦跳，也不再东张西望。
李治良跟在后面，一只手始终没离开包袱带。他知道这趟路还长，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他们。但他清楚一点——只要他在，就不能让弟弟出事。
风吹过林梢，树叶哗啦作响。一行人穿林而行，身影在斑驳光影中移动。
雷淞然忽然抬手摸了摸喉咙，那里还有点疼。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
李治良看见了，从包袱里抽出一条旧布巾，递过去：“围上，别着凉。”
雷淞然接过，乖乖围上脖子。布巾带着灶火味，是他哥常用的那条。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往前走。阳光照在肩头，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