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站在宫门外,手里还攥着半张被撕坏的纸。阳光照在石阶上,有点晃眼。他刚从市舶司仓库出来,本想躲回值房睡个回笼觉,结果守门太监一眼就看见他,直接领进了朝殿。
早朝已经开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比往常紧绷。林越低着头往角落走,打算找个柱子靠着打个盹。他昨晚清账到三更,脑子里全是数字和折扣率,现在只想闭眼。
“林参议。”礼部官员突然出声,“请上前,说明市舶司新策。”
林越脚步一顿。完了。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半张纸,上面依稀能辨认出三个字:双十一。
还没等他开口,周太傅猛地跨步而出,手中高举一份奏章,脸色铁青。“陛下!市舶司近日推行‘双十一’大促,三日之内全民抢购,百姓通宵排队,此乃蛊惑人心之举!商贾逐利,朝廷岂能带头鼓噪?长此以往,民风奢靡,国将不国!”
殿内一片哗然。
林越心里叫苦。我只是想把积压的蜀锦卖完啊……这老头怎么能把打折上升到亡国的高度?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头顶忽然轰的一声响。
“天示:民悦则商兴。”
声音不大,却像钟鸣一样在大殿里回荡。所有人都愣住了。
革新派大臣眼睛一亮,立刻跪下:“天音已现,明示新政可行!请立‘双十一’为全国商节,顺天应人!”
林越头皮发麻。他又来了。每次他心里吐槽,天上就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上次是“商道护弱”,这次又来“民悦则商兴”。他明明只是想早点下班。
女帝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每次林越情绪波动,天音就会出现。虽然没人知道原因,但效果拔群。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准了。即日起,十一月十一日定为‘天机节’,全国商市同庆,官府减税助势,促进流通。”
话音落下,革新派齐齐叩首:“谢陛下圣明!”
林越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下真成节日祖师爷了。以后每年这一天,商户要挂横幅,百姓要排队,工匠要做倒计时牌楼,他还得被迫出席剪彩仪式……
他越想越绝望,在心里哀嚎:别扯我啊!我只是个想清库存的普通人!
可这次天上没响。
他松了口气,以为总算逃过一劫。
就在这时,周太傅突然往前一步,双膝跪地。
“臣……愿亲监天机节银两调度。”
全场安静。
连呼吸声都小了。
林越瞪大眼。这老头疯了?他不是刚骂完这是妖术吗?怎么转头就要管钱?
女帝微微眯眼,没说话。
周太傅低头,语气沉稳:“此节涉及全国商税减免、官银补贴、货物流通,数额巨大。若无人统筹,恐生乱象。臣虽老迈,愿担此责,确保国库无损,民心不乱。”
林越盯着他的山羊胡,脑子里飞快转着。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老头从来不说软话。上次裴砚修运河,他说劳民伤财;沈知意推新算账法,他说败坏祖制。他能在朝堂上站三天三夜不退,就为了拦住一项新政。
现在居然主动请缨?
林越忽然想起昨天在仓库角落看到的那个灰衣人。那人偷偷记下“双十一”三个字,转身就走了。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想,八成是周太傅的人。
他们早就盯上了。
不是反对,是在等机会。
林越心头一紧。要是让周太傅管了这笔钱,随便搞点亏空,再栽赃给市舶司,沈知意和裴砚全得完蛋。到时候别说打折节,连正常贸易都要停摆。
他在心里怒吼:别让他碰钱!
可天上依旧没响。
系统没触发。说明他还不够气。
也是,比起当年被甲方逼改第七版ppt,这点事确实不算啥。
女帝终于开口:“准。”
两个字落下,满殿震动。
革新派面面相觑,有人想劝,却被同僚拉住。皇帝都点头了,谁还能反对?
林越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退朝铃响。官员们陆续走出大殿。林越没动。他站在原地,看着周太傅缓缓起身,整理朝服,动作一丝不苟。那本记载“双十一”细节的密报抄本,正藏在他宽大的袖中。
裴砚凑过来,兴奋地说:“林参议,天机节定了!我们马上回去做自动折扣机!”
旁边几个工部官员也围上来:“您一句话,改了大夏商业格局啊!”
林越摆摆手,没说话。
沈知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殿门口,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冷。
她走过来,低声问:“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林越看着周太傅远去的背影,说:“他会让我们赔钱。”
沈知意皱眉:“什么意思?”
“他说要管钱,就一定会让钱出问题。”林越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把锅甩给我们。要么说我们贪污,要么说新政失败,总之要把‘天机节’变成一场灾难。”
沈知意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他越是主动,越说明他怕了。他怕这个节真办成了,以后商路开放,他的老规矩再也压不住人。”
林越摇头:“但他现在掌握了财政权。只要账面上少一笔银子,就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那就盯死他。”沈知意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让人连夜整理的历年税银流向。从今天起,每一笔进出,我都亲自核对。”
林越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累。
他原本只想躺平。结果现在不仅要防甲方,还得防太傅。
女帝从龙椅上起身,走过他们身边时顿了一下。
“林越。”她叫住他。
“在。”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了?”
林越一僵:“没有的事。”
女帝笑了笑:“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周太傅?”
“我觉得他有问题。”
“我知道。”女帝声音很轻,“所以我才让他去管钱。”
林越愣住。
“他要是不敢接,才是真可怕。”女帝看着殿外阳光,“敢接,说明他有破绽。咱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林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原来她早就看穿了。
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是局。
女帝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明天户部交接银册,你去看看吧。别睡过头。”
说完,她抬步离开。
林越站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
沈知意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先去户部。”
“等等。”林越忽然想到什么,“你说……周太傅会不会已经在银库里动手脚了?”
“来不及了。”沈知意苦笑,“交接就在明天。我们现在连账本都看不到。”
林越盯着地面,忽然弯腰捡起一样东西。
是一枚铜钥匙,沾着灰,看起来像是从谁袖口掉出来的。
他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一个小字:库。
沈知意瞳孔一缩:“这是银库副使的通行令。”
林越握紧钥匙,抬头看向宫墙深处。
明天交接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来拿这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