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色尚显朦胧,剑门宗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晨雾之中,那雾气里掺杂着昨夜狂欢后挥之不去的酒香。王哲艰难地从一堆东倒西歪的酒坛旁支起身子,宿醉带来的头痛仿佛有人用钝器狠狠敲击过他的头颅,喉间干涩得如同吞了一把沙子。他用力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眯着酸涩的眼睛环顾四周——马俊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那身黑色长袍早已被泼洒的酒水浸透,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再...再来三杯...的醉话;而朱勇则紧紧抱着一根桌腿,睡得正香,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他内里粗布制成的短打衣衫大敞着,露出那布满战斗痕迹的古铜色胸膛,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啊。
王哲静静地站在会客厅的阴影处,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熟睡中的两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那笑容里夹杂着几分心疼、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他的眼神深邃如潭水,眼底翻涌着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的不舍之情,却又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
他比谁都清楚马俊那杆人皇旗的威力。那可是能够镇压方圆十里的妖邪之气的绝世法宝,但每一次催动都需要耗费自身精血作为引子。那些看似威风凛凛的每一次施法,都是在透支自己的修为根基。而朱勇的战魂附体更是霸道至极,那种以命搏命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王哲还记得当年在北境战场,朱勇为了掩护他突围,硬生生用战魂附体挡住了数十名魔修的围攻,结果落下了一身的暗伤,每到阴雨天就痛得直不起腰。
这次前往外域,说是九死一生都是轻的。那片被魔气侵蚀的土地,连天上的太阳都是血红色的。王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随他一起去送死?他们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未完成的抱负啊。
对不住了,兄弟。王哲的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他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青色的灵力。那是他闭关三年才创出的沉梦诀,灵力在指尖流转,如同跳动的精灵。他小心翼翼地分别在马俊和朱勇的眉心轻轻一点,那道灵力便如同春日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渗入两人体内。
马俊紧锁的剑眉渐渐舒展,朱勇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两人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王哲知道,这沉梦诀至少能让他们沉睡一天一夜——足够他独自启程,远远离开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土地了。
王哲缓缓站起身,白怡雪送给的长袍附着于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沉睡中的两人一眼,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进心底。转身时,一滴温热的液体无声地划过脸颊。他没有擦拭,只是挺直了腰背,大步走出了会客厅。夜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像是要挽留这个固执的身影。
晨露在晨曦中闪着微光,无声地浸润了他那一身素雅的云锦衣袍,衣料上沾染了山间草木特有的清冽气息,带着几分晨寒。他缓步走到白怡雪居住的小院门前,脚步略显迟疑,在门外徘徊片刻,最终仍是抬起手,用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扉:怡雪,可还醒着?
木门应声而开,白怡雪站在门内,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如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耳畔。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痕迹,神情间透着难掩的疲惫,显然也是一夜未曾安眠。当她的目光落在王哲身上时,眼角微微泛红,但很快便扬起一抹温柔浅笑,轻声说道:早就醒了,快请进来吧。
王哲略显局促地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头发,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我想着...想为安君亲手做一顿饭,就做他平日里最爱吃的几样——鲜美的鱼丸汤,酸甜可口的番茄炒蛋,还有清蒸灵泉鱼。不知你...可否指点我一二?
白怡雪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用力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而温和:好,我来教你。她侧身让开门口,示意王哲进屋。
厨房的灶膛里,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温暖的火焰将整个厨房映照得明亮而温馨。那跳动的火光映照在王哲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将他眼底那抹专注的神采勾勒得格外清晰,连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间都不经意流露出十二分的认真。他系着白怡雪递来的那条绣着云纹的淡蓝色围裙,宽大的围裙套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显得有些滑稽,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可他全然不在意这些,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案板上摆放整齐的各类食材。
鱼丸一定要选最新鲜的灵鱼肉才行,白怡雪站在他身侧,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鱼身,手把手地教他剔鱼骨的技巧,你看,要顺着鱼肉的纹理斜着下刀,力道要均匀,千万不能剁得太碎,否则做出来的丸子就不够弹牙了。她说话时,一缕发丝从鬓边垂落,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王哲学得格外专注,平日里用来斩妖除魔的利刃此刻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最温柔的工具。他小心翼翼地将刀刃贴着鱼骨划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剔完鱼刺后,他又仔细地将鱼肉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用刀柄慢慢地捶打,每一下都力道适中。白怡雪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着他偶尔抬起头询问这样可以吗时眼中流露出的紧张神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既酸涩又柔软。
记忆的闸门悄然打开,她想起很多年前,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师兄也是这样,笨拙地跟着师父学习烤鱼。那时候他烤出来的鱼总是黑乎乎的,却固执地不肯扔掉,非要塞到她手里,还一本正经地说:师妹你尝尝,我觉得挺香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该放葱姜了,白怡雪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她赶紧转过头去,假装忙着拿调料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记住少放一点,安君那孩子不喜欢味道太冲的菜。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在调料罐上停留了片刻才稳住。
王哲认真地点头,拿起洗净的葱姜,将它们切成细碎的末状,然后一点一点地拌入鱼肉中。每加一点,他都要停下来用手指沾些尝尝,直到确认味道恰到好处才继续下一步。接下来是做番茄炒蛋,他学着白怡雪示范的样子,先把鸡蛋在碗边轻轻磕开,用筷子将蛋液打散成金黄色的液体。看着蛋液倒入油锅时鼓起一个个饱满的泡泡,他眼中闪过一丝孩子般的新奇。炒番茄时,他生怕把食材炒糊,不停地用铲子翻动,直到番茄完全软化、渗出鲜红的汤汁才肯停下。
最后要做的是清蒸灵泉鱼。王哲小心翼翼地用刀在鱼身上划出几道整齐的切口,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无价之宝。他细致地在鱼身上抹上细盐和料酒,再均匀地铺上切好的姜丝。记住水开了再上锅蒸,白怡雪站在他身后,声音轻柔得像一阵春风,蒸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太久的话鱼肉会变老。她的目光落在王哲骨节分明的手上,看着他因为常年握剑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此刻却做着如此细致的活计,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王哲连连点头应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灶台上那冒着热气的竹制蒸笼上。厨房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他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慌忙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被油纸精心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里面躺着几块形状不甚规整的桂花糕,边缘还有些歪歪扭扭。这个......他略显局促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脸上浮现出一抹腼腆的红晕,前些日子趁你不注意溜下山去学的,本想给你个意外之喜,结果不小心搁在怀里给忘了。要不......你帮我重新蒸一下?
白怡雪怔怔地望着那些造型笨拙的糕点,鼻尖突然涌上一阵酸楚。她急忙侧过身子,将整张脸藏在王哲看不见的角度,用衣袖迅速抹去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努力控制着嗓音的颤抖:后面......后面的步骤你都记住了吧?我......我出去走一走。话音未落,她已经快步迈出了门槛,像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厨房。
王哲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不由得轻叹一声,可转瞬间又扬起嘴角。那笑容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连眼角都荡漾着温暖的笑意。他仔细地将桂花糕摆进蒸笼,盖好盖子,继续专注地守在灶台前。一会儿掀开锅盖看看鱼丸的火候,一会儿又用铲子翻动着锅里的炒蛋,生怕把它们煮老了。
没过多久,白怡雪重新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眶还泛着微红,却强撑着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此时厨房里已经飘满了桂花特有的清甜香气,那甜蜜的气息如同最温柔的安抚,一点一点抚平了她心里那些起伏的波澜。
应该......可以了吧?她走近灶台,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哽咽的痕迹,却比方才平稳了许多。
王哲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蒸笼的盖子掀开。热气立刻腾空而起,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他用筷子夹起一块已经有些变形的桂花糕,那糕体软趴趴的,似乎还没完全蒸透。他温柔地把糕点递到白怡雪嘴边,眼神里满是期待:尝尝看?我今天特意跟街角那家糕点铺的掌柜学了一下午呢。他说桂花糕放凉了更好吃,可我觉得热着吃应该也不错,你试试?
白怡雪微微张开红唇,轻轻咬了一小口。那桂花糕的口感确实不太理想,甜得过分腻人,还能尝到几处没有揉开的面团疙瘩。更糟糕的是,糕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显然已经有些变质了。但当她听到王哲说这是特意学的,再抬眼对上他充满期待的目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突然就觉得这股怪味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慢慢地咀嚼着,努力让每一口都显得格外认真。最后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很好吃呢,比街上卖的那些都要好吃。
王哲被她这么一夸,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就往自己嘴里塞。结果刚嚼了两下,他的表情就僵住了。的一声,他把嘴里的桂花糕全都吐了出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怎么会这么酸?我以为做好了放着不会坏的...
白怡雪看着他突然垮下来的表情,心里猛地一紧。她眼疾手快地抢过那盘桂花糕,背到身后藏起来,还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谁说是酸的了?我说好吃就是好吃!这可是你第一次亲手给我做吃的,就算是坏了,我也要全部吃完!
说着,她拉起王哲的手,指向灶台上已经准备好的饭盒:好啦,别管桂花糕的事了。快点把饭菜装好给安君送去吧。还有你昨晚写的信,喝醉了都忘记带,再不去的话,那个臭小子该等急了。她的语气里既带着嗔怪,又透着藏不住的温柔。
王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望向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东方天际线上,晨曦正一点点晕染开来,太阳像个害羞的少女,正努力挣脱群山的怀抱。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动作起来,将冒着热气的鱼丸汤、色泽鲜亮的番茄炒蛋和散发着清香的灵泉鱼仔细装进保温饭盒。做完这些,他又从白怡雪手中接过一封反复折叠过的信笺,小心翼翼地塞进胸前的衣襟里。
我走了。王哲转过身,目光落在白怡雪憔悴的脸上。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最终却只挤出这三个简单的字眼,他看见师妹眼中闪烁的泪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揪紧。
去吧,白怡雪强忍着哽咽,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记住...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重锤般敲在王哲心上。
王哲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迈开坚定的步伐走出厨房。走廊里还飘着早餐的香气,他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
李安君的房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王哲放轻脚步推门而入,只见少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睡得香甜。微翘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窝,想必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王哲轻手轻脚地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又取出那封写满叮嘱的信和一个古朴的檀木剑匣。剑匣里静静躺着他年轻时仗剑天涯的佩剑,为了适合徒弟的修为,他特意请铸剑大师重新淬炼过剑身。
他在床边缓缓坐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抚过李安君散落的发丝。少年的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这触感让王哲恍惚间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总是笑着拍他肩膀的大师兄——李安君的父亲年轻时,也是这般柔软的发质。
王哲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梦呓:安君啊...你心里...可曾怨恨过王叔?这句话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带着说不尽的苦涩。
是不是恨当年去外域战场的不是你王叔,而是你父亲?恨我亲手将那封捷报送给你娘亲,导致她也提剑上了战场?恨这些年我对你如此严苛,日日逼你扎马步到双腿发抖,夜夜罚你抄写心法到手指发麻?王哲每说一句,手上的动作就停顿一下,仿佛这些话是从他心底最深处硬生生挖出来的。
其实...王叔心里...比你更恨自己啊。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恨自己武功不济,没能护住你父亲周全;恨自己思虑不周,没能拦住你娘亲;更恨自己无能,连师父和师兄们都...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用力闭了闭眼睛。
过了许久,王哲才又开口,这次声音里带着几分强装的轻松:等王叔这次回来...带你去山脚下那家老字号,让你吃个够肉包子,就当是王叔给你赔罪。到时候啊,我和你小姨好好给你物色个贤惠的姑娘,等你成了亲生了娃,我俩就天天给你们带孩子,顿顿给你们煮你最爱的鱼丸汤...
墙角的更漏发出轻微的声响,王哲像是突然惊醒般站起身来。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熟睡中的李安君,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歉疚:时辰到了...我该走了。他轻轻为少年掖了掖被角,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好好睡吧...等你醒来时...就是剑门宗的新任宗主了。
他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去,却在抬脚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又止不住的啜泣声。回过头时,只见白怡雪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门框之下,那双往日灵动如星的眸子此刻噙满泪水,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串接一串地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将她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一片。
王哲!她突然大喊一声,像一阵风般冲了过来,纤细的手臂从背后用力环抱住他的腰身,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永远禁锢在原地。她的声音因哽咽而颤抖,却仍倔强地维持着往日的骄横: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活着回来!我、我告诉你,你这次做的桂花糕根本不够格,回来以后要重新学,要给我做一辈子的桂花糕!还有...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得更加厉害,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要是你当不成天下第一大剑仙,你就永远别回来见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那故作凶狠的语气里已然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哭腔。
王哲感到胸口一阵发烫,他缓缓转过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他的眼眶不知何时也湿润了,却仍用最坚定的声音回应道:好,我答应你。等我回来,天天给你做桂花糕,做一辈子。等我成为天下第一大剑仙,我就永远守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他轻轻松开怀抱,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最后一次抚过她泪湿的脸庞,替她拭去泪水。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要将她的模样镌刻进心底,这才毅然转身,大步跨出房门。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孤寂。
山间幽静的小道上,唯有王哲孤独的身影缓缓前行,他的脚步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缭绕的晨雾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散,将道路两旁茂密苍翠的竹林完整地展现出来。青翠欲滴的竹叶上挂满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不时有露珠从叶尖坠落,滴落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脚步打着节拍。王哲的步伐异常缓慢,每一步都像是承载着千钧重担,又像是在与这片熟悉的土地做最后的告别。
他多么希望眼前这条蜿蜒的山路能够无限延伸,让他再多走一段,再停留片刻。在他的内心深处,燃烧着强烈的愿望:他渴望能够斩杀更多的妖魔,为剑门宗除去更多威胁。每多消灭一个邪祟,就能让师门弟子少一分伤亡;每减少一分危险,就能让安君肩上的担子轻一分;每多一分平安,就能让怡雪少经历一分担惊受怕的煎熬。他记得每一个同门师兄弟的笑脸,记得安君疲惫却坚定的眼神,记得怡雪担忧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这些都化作他前行的力量,也化作他心中最深的不舍。
沿着蜿蜒曲折的竹林小径一路前行,当穿过最后一片青翠欲滴的竹丛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身着灰色粗布道袍的年轻剑修正专注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倔强的气息。他叫小石头,是去年才拜入宗门的外门弟子,平日里总爱追在李安君身后,一声声小师叔、小师叔地叫着,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崇敬。此刻他正低头认真打扫,听到脚步声抬头望来,发现是王哲时明显怔住了。随即他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竹扫帚,快步走到一旁的石凳边,拿起一把泛着淡淡灵光的佩剑和一个小小的粗布包袱,默不作声地站到了王哲身后。
王哲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却坚定:小石头,你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就好。
少年闻言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灵剑攥得更紧了些,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掌门要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王哲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沉默片刻后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去,继续沿着山路向前走去,而身后那个执着的身影也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山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
当王哲踏入练武场的那一刻,原本空旷的场地渐渐被一道道身影填满。这些身影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修士,他们曾经因为修炼懈怠被王哲罚抄心法百遍,此刻却都背着宗门制式的青钢长剑,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毅;有四十多岁的中年执事,平日里他们或在藏经阁整理典籍,或在膳房安排伙食,此刻却都换上了久违的练功劲装,腰间挎着多年未用的本命法宝;最令人动容的是那几个头发花白的外门长老,他们早已退居二线颐养天年,此刻却拄着陪伴一生的佩剑,迈着蹒跚却坚定的步伐跟了上来。
整个练武场鸦雀无声,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在回荡。这些脚步声渐渐汇聚,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战歌,每一个节拍都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王哲走在最前面,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凝聚。
当王哲来到祖庙前时,正好遇见陈长老、李长老和赵长老从里面走出来。陈长老今日特意换上了那件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穿的七星锦袍,手中紧握着他五十年来从不离身的青锋剑,剑鞘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李长老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透过布料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他毕生珍藏的各种珍贵丹药;赵长老则将他视若珍宝的破妄镜挂在了腰间最显眼的位置,这件镇派之宝平日里都被他小心收藏在密室之中。
掌门,陈长老上前一步,对着王哲郑重地拱手行礼,虽然须发皆白,声音却依旧洪亮如钟,我等虽然年迈,但这一身修为还在,还能再为宗门斩杀几个妖魔。
王哲环视四周,看着身后越聚越多的人群,眼眶不禁有些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王哲在此,多谢各位同门。
此时此刻,跟随在王哲身后的已经达到了二百六十二人之多。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皱纹纵横的老者,有稚气未脱、眼神清澈的少年,有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这些人来自剑门宗的各个角落——有内门精英,有外门弟子,有杂役执事,甚至还有几位已经隐退多年的前辈。虽然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但此刻他们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那是明知前路凶险却义无反顾的决绝,更是誓死守护宗门传承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