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学院的银杏道在十月初铺成了金毯。郁玖鸢踩着落叶走向教学楼时，皮鞋跟敲出的节奏与远处钟楼的晨鸣奇妙地重合。她抬手接住一片旋转飘落的叶子，指腹摩挲着清晰的叶脉，眼角余光已锁定了公告栏前的身影。
谢哲成站在“学生会联合会议通知”前，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他指尖划过通知末尾的签名栏，郁玖鸢的名字被钢笔写得舒展流畅，与他紧抿的唇线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研究我的笔迹？”郁玖鸢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过去，手里的银杏叶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在纠结要不要来参会？”
谢哲成侧身避开那片叶子，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结了层薄冰：“通知上写着全体成员必须出席。”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会违反规则。”
“那就好。”郁玖鸢将银杏叶夹进笔记本，笑容纯良得像只刚偷吃完蜂蜜的兔子，“我还担心你会用天文社的观测活动当借口。”
谢哲成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上周天文社确实提交了猎户座流星雨的观测计划，时间恰好与会议冲突，这份计划，郁玖鸢三天前就签了批准。
“观测活动改期了。”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黑色书包带在肩后划出利落的直线。郁玖鸢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笔记本封面轻轻敲击。系统面板在脑海中浮现：【谢哲成：负面情绪+2当前32，中性-3当前3】。
果然，打破完美主义者的计划，比直接挑衅更能激起反应。
学生会办公室的咖啡机在上午十点准时发出嗡鸣。容笙寒将两杯拿铁放在窗边的茶几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会长今早没去晨跑？”他看着郁玖鸢端起咖啡的手，“往常这个时间，你的运动手环该提醒喝水了。”
郁玖鸢吹了吹咖啡表面的奶泡，睫毛上沾了点水汽：“昨晚整理会议资料到很晚。”她抬眼时恰逢阳光穿过云层，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忽然漾起细碎的光，“倒是副会长，连我的手环提醒都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要配合会长的工作。”容笙寒拖过一把椅子坐下，长腿交叠时，裤线绷得笔直，“对了，关于考勤制度的修改方案，我加了几条补充条款，你看看是否合适。”
他递来的文件上，用红笔标注的条款格外醒目——“特殊社团成员迟到三次以上，需提交书面说明并由会长、副会长共同签字”。郁玖鸢的指尖在“共同签字”四个字上停顿半秒，忽然轻笑出声：“副会长这是在变相监督我？”
“只是为了公平。”容笙寒的目光落在她微弯的眼尾，语气听不出深浅，“毕竟谢哲成的迟到记录，已经足够写满三页纸了。”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轻响。元絮抱着个恒温箱快步走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星点草绿汁液。他在办公室门口刹住脚，看到郁玖鸢时眼睛亮了亮：“会长！秋海棠幼苗长出第三片真叶了！”
“这么快？”郁玖鸢放下咖啡杯迎上去，自然地帮他扶了扶快要滑落的恒温箱，“看来你的培育方法确实厉害。”
元絮的脸颊泛起薄红，低头打开恒温箱的锁扣：“其实是用了你的营养液配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这是我提纯的叶绿素结晶，在光下会变色，你可能会喜欢。”
密封袋里的绿色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郁玖鸢接过来时，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指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瞬间的僵硬。系统面板适时弹出：【元絮：好感度+2当前40】。
“很漂亮。”她将密封袋放进手包，笑容恰到好处地带着惊喜，“正好可以放在我的标本盒里。对了，周五的联合会议，你确定能来吗？”
提到会议，元絮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那天的蛾类羽化高峰期……”他看到郁玖鸢微垂的眼睫，话锋忽然转了，“……我会调整采集时间。”
郁玖鸢正要再说些什么，容笙寒忽然轻咳一声：“生物社的预算申请，我看了。”他慢悠悠地翻着文件，“关于新显微镜的型号，元絮同学好像标错了参数。”
元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不可能！我核对过三次……”
“是物镜焦距。”容笙寒指尖点在文件某行，语气平淡，“最新款的应该是0.17mm，你写的0.16。”
元絮的脸瞬间涨红，抓过文件就开始翻查资料。郁玖鸢看着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参数的背影，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
容笙寒这步棋倒是巧妙，既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和元絮的独处，又精准地踩中了元絮的专业领域，这个新来的副会长，远比看上去更懂得如何掌控局面。
周五的联合会议在大礼堂举行。
郁玖鸢坐在主席位上，目光扫过台下时，精准地捕捉到三个关键身影：谢哲成坐在第一排左侧，背脊挺得笔直，元絮在倒数第三排摆弄着手机，屏幕上是昆虫羽化的倒计时，容笙寒坐在她身侧的副会长席位，指尖在桌下轻轻敲着节拍。
“接下来讨论考勤制度修改方案，由副会长说明。”郁玖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目光却落在谢哲成身上。
容笙寒站起身，投影幕布上立刻出现了新方案的条款。当“特殊社团成员迟到需双签字”的条款弹出时，谢哲成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我反对。”果然，他在表决环节举起了手，声音清冷，“规则面前应该人人平等，不该设置特殊条款。”
“谢同学是在说自己吗？”容笙寒忽然轻笑，调出考勤记录表，“连续三周迟到的人，似乎没资格谈平等。”
台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谢哲成的耳尖泛起薄红，却依旧直视着容笙寒：“我的迟到有合理理由，并且已经补全了所有工作。”
“合理理由需要证明。”容笙寒步步紧逼，“比如……会长的签字批准？”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郁玖鸢身上。她放下手中的钢笔，笑容温和得像在调解朋友纠纷：“谢同学的竞赛训练确实占用了时间，这点我可以作证。”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副会长的方案也有道理，不如这样，特殊情况的证明，由社团负责人和学生会共同签字，如何？”
这个折中方案立刻获得了多数支持，谢哲成看着郁玖鸢那双仿佛永远清澈的眼睛，握笔的手指缓缓松开。他最终投了弃权票，既没违背自己的原则，也没公然反对她的提议。
【谢哲成：负面情绪-4当前28，中性+4当前7】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时，郁玖鸢正低头整理文件。很好，谢哲成的负面情绪在下降，这说明他开始接受“规则可以有弹性”这个设定，完美主义者的堡垒，总要先从内部撬开一道缝。
散会后，元絮立刻冲到台前：“会长，我刚才收到消息，后山发现了罕见的透翅蛾！”他语速飞快，眼睛亮得惊人，“现在去正好能赶上羽化！”
“去吧。”郁玖鸢笑着推了推他，“记得拍点照片回来，我还没见过活的透翅蛾。”
元絮的脚步顿了顿，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盒子里是只琥珀色的甲虫标本，翅膀上泛着金属光泽，“上次你说喜欢变色晶体，这个甲虫的鞘翅在不同光线下会变颜色。”
【元絮：好感度+3当前43】
郁玖鸢接过盒子时，容笙寒恰好走过来：“会长不介意顺路去趟学生会办公室吧？还有几份文件需要签字。”
元絮识趣地告辞离开，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郁玖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才转身看向容笙寒：“副会长特意支开他，是有话要说？”
“只是觉得，会长对元絮似乎格外纵容。”容笙寒并肩和她走着，声音压得很低，“连他开会玩手机都视而不见。”
“生物社最近在赶一个重要课题。”郁玖鸢推开办公室的门，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地毯上，“而且，他的手机壁纸是我们学生会的合影，你没注意到吗？”
容笙寒的动作顿了顿。郁玖鸢已经走到文件柜前，背对着他翻找资料：“其实副会长更在意的，应该是谢哲成的弃权票吧？”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份天文社的活动报告，“你提出那个方案，本来是想逼他和我对立，对吗？”
阳光恰好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冷意，快得像错觉。容笙寒看着她将报告放在桌上，指尖划过谢哲成的签名，忽然低笑出声：“会长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擅长读规则。”郁玖鸢翻开文件签字，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就像我知道，你转学来圣樱，绝不只是为了当副会长。”
她签完最后一个字，将文件推给他时，忽然凑近，声音轻得像耳语：“容笙寒，你猜猜，当谢哲成发现自己的观测数据只有我能解读时，会是什么表情？”
办公室的挂钟敲响了三下。容笙寒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指尖在那份天文社报告上轻轻敲击。报告的附录页上，用极细的笔迹标注着一串加密公式，那是谢哲成上周提交的，据说连竞赛指导老师都解不开。
而郁玖鸢刚才签字时，在页边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星号，位置恰好对应着公式的关键变量。
这个大小姐，果然把每个人都当成了需要精心调试的仪器。容笙寒拿起文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只是她大概没发现，自己在调试别人的时候，也早已成了别人的观测对象。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像谁悄悄铺下的金色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