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
这两个字砸在溶洞里，比灵能结晶体的每一次脉动都要沉重。
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敌人，疫病之影，情绪收割者，都还是人类贪婪和野心的产物，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对抗。
那么“观测者”这个代号，就是一只从理解范畴之外伸下来的手，直接掀翻了整个棋盘。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群研究狼群习性的生物学家，熬了几个通宵，终于画出了狼王的活动路线，却猛然发现，真正指挥狼群捕猎的，是站在山顶上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外星人。
“立刻返回。”
风吟的声音打破了凝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里的空间结构仍在持续崩坏，而他们手里这块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单元，已经成了足以引爆整个世界的烫手山芋。
回到废品站的集装箱实验室，气氛压抑到连空气都快凝固了。
苏晓蔓将数据单元接入“神之心”供能的超算，开始了破解。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疯狂滚过，然后每一次，都狠狠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弹回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不行！”
苏晓蔓猛地一砸键盘，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满脸都是挫败。
“这鬼东西的加密方式是‘活’的！它能根据我的破解逻辑，实时变形，实时生成新的算法屏障！这玩意儿……它有智能！”
“别急。”风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弃正面强攻，从外围的数据碎片入手，找找有没有损坏或者没来得及加密的部分。”
命令刚下，陈肖博士那边就有了发现。
他在一堆被系统判定为“垃圾乱码”的数据碎片中，用生物信息学算法，硬生生拼凑出了几页残缺到几乎无法阅读的实验记录。
“我的天……”
陈肖博士手一抖，保温杯里的枸杞都晃荡起来，他指着屏幕上还原出的内容，声音都在发颤。
“是‘木家’的！这帮畜生！他们在用灵能结晶体的能量，去‘催熟’他们的‘生命之树’！”
还原出的内容被投射到主屏幕上。
记录赫然显示，木家通过古宅地下的阵法，抽取了微量的时空能量，将其直接注入一种经过特殊基因编辑的植物胚胎。
那种能量，能以万倍以上的恐怖速度，强行加速基因的演化和变异。
“他们的‘生命之树’计划，在某个阶段失败了，造成了不可逆的基因崩溃。”陈肖博士指着其中一行记录，嗓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所以，”风吟接过了话头，声音冰冷，“他们想到了一个更疯狂的办法。”
“利用灵能结晶体的‘时间回溯’，回到实验失败前的那个关键节点，去修正错误。甚至……回到更遥远的过去，从源头上篡改某些关键的历史，为他们的计划铺平道路！”
这个推论一出，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篡改基因。
篡改历史。
这是两条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是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两把锁。
木家，却想用一把钥匙，同时打开。
“我这里也有发现！”
老赵拿着几张古宅结构图和一本泛黄的地方志，从资料室里快步走了出来。
“古宅的那个风水阵，不是一次建成的！根据地方志的零星记载，从清朝中期开始，顾家每一代人都会对宅子进行小规模的‘修缮’，每一次修缮，都让这个阵法的能量输送效率提高了一点点！这不是几十年的工程，这是个持续了上百年的计划！”
一个家族，为了一个目标，蛰伏了上百年。
这种深沉到可怕的意志，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清玄道长则一直盯着那些从机关上拓印下来的符文，脸色愈发凝重。
他忽然拿起笔，在纸上将几个核心符文重新组合，一个更加繁复诡异的图样赫然出现。
“贫道明白了……”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木家所图，非长生，非力量，而是……‘天命’！”
“这些符文组合起来，在道家典籍中，被称为‘逆天改命之局’！是道门第一禁术‘逆转乾坤’的变种！施术者，欲以凡人之力，窃天地之权柄，篡改因果，重定天道！”
他看向风吟，神情无比复杂。
“风吟小友，你用科学称之为‘改变历史’，我们称之为‘逆转乾坤’。说法不同，本质却一样，都是在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木家此举，已然入魔，不，是比魔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韩柚的通讯器响了。
她走到一旁接听了片刻，回来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刚从我爸那边的渠道得到的消息。”她声音很低，“最近一个月，‘木家’明面上的所有产业，都在和‘长生生物’进行深度资产整合。规模和频率，远超正常的商业合作。我的人说，那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联姻。”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幅完整而恐怖的图景。
风吟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将所有关键词狠狠地圈起，再用粗重的线条连接在一起。
“木家，拥有篡改时间的‘技术’和野心。”
“长生生物，拥有篡改基因的‘技术’和资源。”
“一个，想从时间的维度，回到过去，抹平错误。”
“一个，想从生命的维度，走向未来，创造‘神灵’。”
他画下最后一条线，重重地将“木家”和“长生生物”连在一起。
“他们合作了。”
“他们试图从时间和基因这两个最根本的维度，全面掌控这个世界！”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敌人，比他们想象中要强大一万倍，疯狂一万倍。
滴——
一声轻响，打破了沉默。
是苏晓蔓的电脑发出的提示音。
“我……我好像……艹，我进来了！”
苏晓蔓的声音里混杂着震惊和一丝不敢相信的狂喜。
“在智能加密系统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被标注为‘遗言’的隐藏文件夹！它没有加密，但有触发条件，必须在特定的时间节点，用特定的口令才能打开。刚刚……时间到了！”
“打开它！”风吟立刻下令。
苏晓蔓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
文件夹应声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音频文件。
她点击了播放。
一段苍老、疲惫，却又蕴含着某种沉重决断的声音，从音响中缓缓流出。
背景里，是轻微的电流嘶嘶声和某种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当你听到这段留言时，说明我留下的‘锁’，已经被来自未来的‘钥匙’打开了。不要试图去追查我是谁，那没有意义。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第一批发现真相的人，也是……第一批失败者。”
“木家和长生生物所做的一切，固然疯狂，但他们的方向，并没有错。因为一个远比他们更恐怖的‘存在’，已经来到了我们身边。”
苍老的声音顿了顿，背景的滴答声似乎也慢了一拍。
“‘观测者’，已经降临。”
“它不是神，也不是魔，它是一种宇宙规律的具象化体现。它的目的，不是毁灭，而是‘修正’。在它的‘计算’中，人类文明的‘熵’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逆的临界点，即将对整个宇宙的稳定结构造成威胁。所以，它来了。”
“它将带来‘最终的审判’。那不是审判善恶，而是对因果的‘格式化’，对存在本身的‘清零’。”
“我们曾经试图反抗，但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在它的预料之中。我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而‘时间回溯’计划，是我们穷尽所有，找到的唯一可能跳出它计算的、人类自救的唯一希望。”
“找到‘钥匙’的人啊，不要憎恨木家，也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条路，注定孤独。记住，当审判日来临，唯一的生路，在于……”
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一阵尖锐刺耳的嘶鸣之后，录音彻底中断。
实验室里，落针可闻。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砸碎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认知和判断。
原来，木家和长生生物，这些他们眼中的终极反派，可能……只是在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去对抗一个更绝望的未来？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是谁？
是“观测者”的敌人，还是……另一个更深阴谋的布局者？
风吟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是被卷入了一个漩涡。
而是正站在一个巨大黑洞的事件视界边缘，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