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哥！目标锁定！北纬5°31，东经112°19！距离海岸线约120海里！船名：天狼星号（mV celestial Sirius），注册地巴拿马，隶属一家空壳航运公司，三天前离港，目的地不明！卫星图像显示为中型散装货轮，锈迹严重，符合描述！甲板可见武装人员巡逻！无人机红外探测显示船舱内有多个生命热源，其中一个位于中部货舱区域，活动微弱，特征匹配伯母体征！‘影子’小队已登机，预计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后抵达目标空域！”
林薇的声音如同连珠炮般在加密频道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敲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屏幕上，高分辨率卫星图片清晰地显示着那艘在深蓝色海面上如同铁灰色棺材般漂浮的“天狼星号”，船舷处一个模糊但狰狞的、形似秃鹫的黑色涂鸦隐约可见。代表母亲生命体征的微弱红点，在冰冷的船舱结构图上孤独地闪烁着，刺痛着陈默的眼睛。
东南亚公海，“天狼星号”！
母亲就在那里！在赵天雄那些畜生的手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母亲腿上的伤，每拖延一秒，危险就加重一分！怒火与焦灼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命令影子小队！”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在指挥中心冰冷的空气中炸开，“抵达后立刻展开高空伞降！优先渗透！找到人质位置，清除所有外围威胁！给我把那艘船控制住！我要赵天雄那条老狗插翅难逃！行动代号——‘破晓营救’！行动授权：最高优先级，遇阻格杀！”
“明白！‘破晓营救’指令已下达！影子小队确认接收！”林薇的声音同样充满肃杀。
就在这时，连接着圣心医院顶层病房的监控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病床上，一直如同沉睡冰雕般的苏清雪，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连接在她身上的脑电波监测仪，那微弱平缓的波形猛地向上窜起一个尖锐的、不规则的凸起，随即又跌落下去，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紧接着，她搁在身侧的左手，那只曾划下神秘符号、传递过摩尔斯电码的手，食指和中指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清晰地连续屈伸了两下！
嗒…嗒…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病房内的高清摄像头捕捉放大，同步传输到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
“默哥！苏小姐的手！有反应！”林薇惊呼。
陈默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住屏幕。那两根手指的屈伸…不是摩尔斯电码，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指向性的动作？她似乎想表达什么？
“医生！她怎么样？”陈默立刻接通病房通讯。
“陈先生！苏小姐的生命体征没有明显变化，但这短暂的脑波波动和肢体反应…很可能是意识深处受到了某种强烈刺激！她似乎在…对抗着什么？或者在尝试…沟通？”医生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激动。
沟通？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苏清雪意识深处那场与深渊的惨烈战争，想起了她以燃烧自身为代价强行定位货轮…难道她还在战斗？还在尝试传递信息？
几乎就在他念头闪过的同时，加密通讯器里，一个极其微弱、信号极不稳定、仿佛从地狱深处挣扎出来的女声，断断续续地插入了频道！那声音虚弱不堪，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赫然是苏清雪的声音！
“默…默…别…别强攻…”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来的。
“天狼星…有…内应…代号…‘厨子’…”
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咳嗽声传来，通讯信号剧烈波动，几乎中断。
“等…等他的信号…红色…烟火…”
“否则…伯母…会…死…”
最后那个“死”字，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急迫，如同泣血的哀鸣，随即通讯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彻底切断！
“清雪？！”陈默失声喊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声音…是她！是她在意识被深渊撕扯的间隙，强行挤出来的警告！
内应！“厨子”！红色烟火信号！
她在昏迷中，竟然还在他身边安插了内应？！
“林薇！立刻确认！‘渡鸦’密讯里有没有提到内应‘厨子’？！”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林薇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出现残影，调出那份破碎的密讯信息：“有！有提及！在图像边缘的破损数据流里，有一个被标记为‘c’的模糊人形轮廓，指向厨房区域！但信息太破碎，之前无法确认具体含义！苏小姐她…她补充了关键信息！”
内应存在！就在船上！在厨房！需要等待他发出的红色烟火信号才能行动！否则，母亲会死！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陈默心中那因定位成功而燃起的、想要立刻强攻的狂暴火焰，也带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焦灼！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母亲的腿伤怎么办？那个“厨子”可靠吗？会不会已经被发现？深渊会不会察觉？
“默哥！影子小队请示，是否按原计划强攻渗透？”林薇的声音传来，带着询问。时间紧迫，战机稍纵即逝。
陈默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额角青筋暴跳。一边是母亲危在旦夕、急需救援的现状和内心狂暴的杀意；一边是苏清雪拼着意识消散的风险传递出的、关乎母亲生死的致命警告和那个神秘的内应信号！
前世那通没有接到的求救电话，母亲在病痛中绝望离世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和刻骨的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难道今生，还要重蹈覆辙？还要因为等待而错失良机？！
“等？！”陈默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控制台上！坚固的合金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他双眼赤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猛兽，对着通讯器，也仿佛对着冥冥中那残酷的命运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怒吼：
“你又要像前世一样让我等吗？！”
“等那通永远接不到的电话？！”
“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
“等到看着至亲在眼前死去？！”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愤怒和对宿命的憎恨。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陈默身上爆发出的那种近乎实质的悲痛和戾气所震慑。
林薇看着屏幕上代表母亲生命体征的、越来越微弱的红点，又看着通讯记录里苏清雪那断断续续、泣血般的警告，心如刀绞。她理解陈默的暴怒和恐惧，那是前世阴影的疯狂反扑。但苏清雪…她以那种状态传递出的信息，绝不可能无的放矢！
“默哥！”林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冷静！苏小姐用命换来的信息！伯母的生命体征还在，但很微弱！强攻一旦惊动绑匪，他们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厨子’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相信苏小姐！”
相信她…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陈默混乱狂暴的心头。
他猛地闭上眼睛，眼前闪过苏清雪在苏家老宅砸碎酒杯时那玉石俱焚的决绝；闪过她昏迷中指尖敲击出的【等…我…】；闪过她此刻躺在病床上，为了传递这条信息而可能承受的灵魂撕裂般的痛苦…
冰层下的熔岩，从未停止为他燃烧。
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被陈默重重吐出。再睁开眼时，那狂暴的赤红虽然未褪尽，但眼底深处，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断已然成型。那是赌上一切的信任，也是背负着巨大痛苦的理智。
他拿起通讯器，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斩断后路的沉重：
“命令影子小队…取消强攻渗透！”
“全员在目标空域外围高空待命！”
“打开所有光学、红外、电磁信号接收装置！”
“给我盯死‘天狼星号’！尤其是…船尾方向！等待…”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等待红色烟火信号！”
“信号出现之前，哪怕天塌下来，也不准靠近目标十海里范围！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取消强攻！高空待命！等待红色烟火信号！影子小队确认！” 频道里传来队长冷冽的回应。
命令下达。希望与绝望的赌注，被压在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厨子”和那一抹不知何时会升起的红色烟火之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陈默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矗立在巨大的屏幕前，目光死死锁住那艘漂浮在深蓝画布上的“天狼星号”，以及船舱内那个代表着母亲生命的、微弱闪烁的红点。他的拳头依旧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在等。
等待那抹撕裂黑暗、由冰层下熔岩点燃的血色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