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阵那如同宣言般的话语,如同沉重的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东京大学剑道部的道场内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震荡。
所有队员,包括部长国枝弘一,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位气场强大、身份非凡的不速之客。
警部?临时师范?这突如其来的展开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然而,命运的巧合似乎觉得此刻的冲击还不够强烈。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寂静中,道场的大门再次被人哗啦一声推开。
一个穿着运动服、身材同样高大魁梧、面容与九条阵有八九分相似,却显得更为粗犷随性的男人,拎着一个装着几瓶喷雾剂和绷带的塑料袋,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他一边走还一边习惯性地嚷嚷着:
「おーい、国枝!怪我人のための薬、持ってきたぞー!体育仓库の在库もそろそろ底をついてきてるからな、节约し——!?」
(喂——!国枝!伤员的药,我拿来了哦——!体育仓库的库存也快见底了,省着点——!?)
他的话音,在看清楚道场中央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时,戛然而止。
来人正是九条阵的哥哥,东京大学的体育教师——九条猛。
九条猛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微张,手里的塑料袋差点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仿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阵…!?」
(阵…!?)
他失声叫出了自己弟弟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错愕和不可思议:
「お前、ここで何して…って、その格好は!?」
(你、你在这里干嘛……等等,你这身打扮是!?)
虽然九条阵提前确实跟他打过招呼,说最近可能会以「指导」的名义来东大几次,但九条猛万万没想到,所谓的「指导」会是眼前这副景象——
他那整天板着脸、跟罪犯和文件打交道的弟弟,穿着一身从神渡准那边定制,仿佛是要去时装周走秀一般、气场逼人的大衣三件套,像个即将登台的指挥官一样,站在剑道部的道场中央,对着全体目瞪口呆的部员宣布要当他们的「临时师范」!
这冲击力实在太强了!
九条阵也没料到哥哥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闯进来。
他转过头,看到哥哥那副惊掉下巴的模样,脸上那副冷峻的警官面具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裂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但他迅速调整了过来,只是微微蹙眉,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说道:
「兄贵か。予定通り、指导に来たまでだ。」
(是大哥啊。我只是按计划来进行指导而已。)
兄弟俩这突如其来的照面,以及他们之间那种既熟悉又带着微妙疏离感的互动,让道场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安静。
队员们看看这位新来的、帅气得不像话的警部师范,又看看他们熟悉的、一脸懵逼的体育老师九条猛,大脑几乎要处理不过来了。
终于,有一个队员忍不住,小声地、试探性地向九条猛问道:
「九、九条先生…こちら様は…?」
(九、九条老师…这位是…?)
九条猛这才从震惊中稍微回过神,指着九条阵,下意识地回答道:
「あ、ああ、こいつか?俺の弟だ、九条阵。警视庁の警部をやってる。」
(啊,哦,这家伙啊?我弟弟,九条阵。在警视厅当警部。)
话音刚落,道场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体育老师九条猛,竟然有个是警部的弟弟?而且看起来还这么……厉害?!
然而,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另一个队员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指着九条阵惊呼道:
「な、なんですって!?まさか!あの『九条阵』さんですか!?」
(什、什么!?难道!是那位『九条阵』先生吗!?)
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对着周围还一脸茫然的同伴们喊道:
「十年前です!玉龙旗!あの伝説的な个人戦优胜者!高校生にしてあの强豪ひしめく大会を制した…!」
(是十年前!玉龙旗!那个传说中的个人战冠军!高中生就称霸了那个强手如云的大会的…!)
玉龙旗!优胜者!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让整个道场彻底炸开了锅!
「うそっ!?本当ですか!?」
(骗人!?真的吗!?)
「あの伝説の…!?」
(那个传说中…!?)
「でも确かに…九条って名字だ…!」
(但是确实…姓九条…!)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九条阵身上,但这一次,目光中的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狂热和崇拜!
玉龙旗冠军,那可是所有练剑道的少年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就连一直强自保持镇定的国枝弘一,此刻也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玉龙旗个人冠军」这个头衔所代表的含金量和恐怖实力!那是他梦寐以求却未能触及的高度!
而九条猛似乎也被弟弟这重突然被揭开的「隐藏身份」勾起了回忆,他抱着胳膊,带着几分自豪又几分感慨的语气补充道:
「そうそう、思い出したわ。确かあの年の夏、优胜した直後に、练习试合で百桥大学の奴らとやったよな?あの时も、相手の汚い手えに业を煮やして、お前、相手の部长をこてんぱんにやり込めたっけなあ。」
(哦哦,想起来了。确实那年夏天,刚夺冠没多久,练习赛跟百桥大学的家伙们打了吧?那时候也是,被对方脏手段惹火了,你小子把对方部长狠狠教训了一顿来着。)
九条阵前辈!甚至连百桥大学的前辈都教训过!
这一下,九条阵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已经不再是「厉害的警部」,而是瞬间升华为了「传说级的英雄」!
就在这片沸腾的惊呼和崇拜声中,国枝弘一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随即毫不犹豫地,以最标准、最郑重其事的姿态,面向九条阵,双手贴于裤缝,身体呈九十度深度鞠躬!
这并非普通的礼节,而是剑道中极具分量、表示极度尊敬和恳求的「最敬礼」!
当他抬起头时,那双总是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与虔诚,仿佛信徒见到了信仰的神只。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地响彻道场:
「九条师范!」(九条师范!)
「どうか、我々にお力添えを!」(恳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再次深深低下头,声音近乎呐喊,充满了武士般的决绝与恳切:
「どうか、その技と…伝説の『奥义』を!我々に伝授してください!」
(恳请您!将您的技术,以及传说中的『奥义』!传授给我们吧!)
奥义!
这个词仿佛带着魔力,让所有沸腾的部员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看向九条阵,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渴望和期待。
在他们看来,这位曾经的玉龙旗冠军,警视厅的精英警部,身上必然隐藏着能够瞬间扭转战局、击败一切邪恶的终极技巧!
然而,被寄予如此厚望的九条阵,此刻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
奥义?
他哪有什么像武士小说或漫画里那样玄之又玄的「奥义」?
他的剑道是贴近现实的,是建立在无数次的枯燥练习、实战积累、体能打磨以及对人性与规则的深刻理解之上的。
是千锤百炼的精准,是冷静判断的战术,是坚韧不拔的意志!
是名副其实的【警察の剣术】(警用剑术)!!
但他看着眼前深深鞠躬、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国枝弘一,看着周围那些眼中闪烁着纯粹光芒的年轻部员,再想到百桥那群人的卑劣行径……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丝无奈和哭笑不得压了下去。
他没有先直接回答关于「奥义」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国枝弘一的手臂,将他扶起。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严肃,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出鞘的利刃:
「奥义などという都合のいいものは、ここにはない。」
(这里没有什么你们想象中那么方便的奥义。)」
一句话,让众人眼神微微一暗。
但他紧接着说道,声音更加铿锵:
「あるのは、锻え抜かれた基本と、絶え间ない锻錬、そして…己の信念を贯く强さだけだ。」
(有的,只是千锤百炼的基本功,永不间断的锻炼,以及……贯彻自身信念的持久强大)
「お前たちが求めるものは、百桥の连中を倒す『力』だろう?」
(你们所追求的,是打倒百桥那群人的‘力量’对吧?)
「ならば、俺について来い。」
(那么,就跟我来吧。)
「これから一ヶ月、地狱の锻錬を共にし、己の限界を打ち破ってみせろ。そして、一月後、あの场で、真の『胜利』というものを、俺の剣で、お前たちに刻み付けてやる!」
(从今往后一个月,与我一同经历地狱般的锤炼,打破自身的极限吧。然后,在一个月后,在那个赛场上,用我的剑,将真正的‘胜利’,烙印给你们看!)
没有虚幻的奥义,只有实实在在的地狱训练和通往胜利的承诺!
这番话语,比任何华丽的「奥义」说辞都更加震撼人心!
国枝弘一猛地抬起头,眼中尽管还有一丝眷恋和不舍,但被那瞬间爆发出的更加炽热的光芒而掩藏!他再次重重低头:
「はい!师范!よろしくお愿いいたします!」
(是!师范!拜托您了!)
「よろしくお愿いいたします!」
(拜托您了!)
所有部员如同被点燃一般,齐声呐喊,声音几乎要掀翻道场的屋顶!
九条猛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弟弟那瞬间凝聚起所有人心的强大气场,看着他那仿佛回到十年前夺冠时期的锐利眼神,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了起来:
「ちっ、お前さん、相変わらずだな…」
(啧,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
地狱的一个月,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