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京大学剑道部道场。
如今,因为国枝弘一的盛大名气,校方收到了源源不断的关注,还有赞助,自然,其剑道部的权限也扩大了许多。
例如现在,剑道部这个社团,很多时候可以申请全天候社团活动,而不是只有放学后才能进行。
今日上午就是社团进行全天候活动的一天,那熟悉的竹刀交击声、脚踏地板的摩擦声、以及充满力量的呼喝声依旧充斥着整个空间。
部员们一如往常地投入练习,汗水挥洒,空气中弥漫着青春与热血的气息。
然而,很快,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逐渐放缓了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场地中央、正在独自进行素振练习(空挥)的部长——国枝弘一所吸引。
他们的脸上纷纷浮现出惊讶、好奇,甚至是一丝困惑的神情。
因为国枝弘一手中所持的,不再是他们司空见惯的标准竹刀,也并非之前那柄断裂的,已经不见踪影的木刀。
那是一柄漆黑的、比常规长得多的木刀。
其长度惊人,估计得有近四尺(120厘米左右),若非国枝弘一身材高大,恐怕都难以驾驭。
通体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沉的黑褐色,仿佛历经岁月沉淀的古木,却又透着一股崭新的、不容小觑的厚重感。
刀身的弧度、刀镡的轮廓、乃至刀柄的缠绕方式,都透着一股与现代剑道竹刀或标准木刀截然不同的、古老而实战的气息。
这正是九条阵在定制「物干焯」的携行箱时,一并考虑周全的其他需求。
他深知,国枝弘一不可能整天拿着真刀练习,但又必须尽快适应「物干焯」那超常的长度、重量和独特重心。
于是,他委托那名老匠人的一位朋友,她是真正的刀匠,严格按照「物干焯」的尺寸和数据,精心打造了这柄特制的练习用模拟刀。
这柄木刀选用的木材绝非寻常,是一种密度极高、硬度非凡的特殊坚木,经过多层特殊处理和多道上漆,使其在硬度、重量、重心分布上,都无限接近真实的「物干焯」。
挥动起来的感觉,与轻飘飘的竹刀或普通木刀天差地别,每一次挥动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尤其是腰腹核心,对体力的消耗也远非往常可比。
当然,目前他的重量仅仅只是真·物干焯的一半,但重心分布已经按比例完全保留。
毕竟以现在国枝弘一的膂力,对这把刀的【省力动作】的掌握程度,如果是真物干焯拿来练习,不到二十下可能动作就变形了。
只是,这也足够让剑道部成员们感到震撼的了。
「わあ…部长、それ、すごい木刀…」
(哇…部长,那个,好厉害的木刀…)
「长すぎない?あれで素振りとか、すごく大変そう…」
(是不是太长了?用那个做素振,看起来好辛苦…)
「真っ黒で…なんだかすごく重そう…」
(通体漆黑…感觉好重…)
部员们窃窃私语,目光都聚焦在那柄奇特的黑色长刀上。
我们可爱的剑道部后辈,阪本千夏也停下了手中的练习,怯生生地走近了几步,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担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问道:
「国枝先辈…そのお刀、いつもと违いますね…」
(国枝前辈…那把刀,和平时不一样呢…)
「こんなに长くて黒い木刀、见たことありません…でも、これ、正式な剑道の试合には使えないですよね?」
(我从没见过这么长这么黑的木刀…但是,正规的剑道比赛是不能用的吧?)
她的话代表了大多数部员的疑问。
剑道比赛规则严格,对竹刀的长度、重量、材质甚至颜色都有明确限定,这样一柄特立独行的「木刀」,显然是与竞技剑道格格不入的。
国枝弘一完成了最后一组挥砍,缓缓收势。
他调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示着驾驭这柄特制木刀所需付出的额外体力。
他转过头,看向阪本千夏,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ああ、これはな、実戦のために特别に准备された刀なんだ。」
(啊,这个啊,是为了实战而特别准备的刀。)
他举起那柄漆黑的木刀,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坚硬的刀身,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沉。
「もし前回、お前を救いに行った时に、これを持っていたら…」
(如果上次去救你的时候,我拿着的是它的话…)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あの时のように、中途で折れることなど、まずなかっただろう。」
(像上次那样中途断裂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这句话如同重锤,再次敲响了阪本千夏记忆中的警钟。
她回想起工厂里那惊险的一幕,部长那柄断裂的木刀,以及之后那地狱般的景象……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心中涌起一阵后怕,随即是对国枝弘一更深的感激和一丝申し訳なさ(惭愧)——
因为自己,才让部长陷入了兵刃断裂,险死还生的绝境。
「先辈…すみません…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前辈…对不起…谢谢您…)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国枝弘一见状,伸出手,如同兄长对待妹妹般,温和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动作自然,充满了对后辈的溺爱,而非男女之情。
「気にすることはない。」
(不必在意。)
他随即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所有竖起耳朵听的部员们,声音提高了一些,仿佛不仅仅是在回答千夏,更是在对所有人阐述:
「そして、千夏の言う通りだ。この刀は、确かに现代の剑道试合には使えない。」
(而且,千夏说得对。这把刀,确实无法用于现代的剑道比赛。)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远。
「しかし、我々が前回、百桥大学と戦った所谓『亲善试合』は、果たして正式な剑道の试合だったか?」
(但是,我们上次与百桥大学进行的所谓‘友谊赛’,那真的是正规的剑道比赛吗?)
「あの时、相手が守っていたルールは、ほとんど我々のものではなく、彼ら自身の都合のいい、野蛮なルールではなかったか?」
(那时,对方所遵守的规则,大部分并非我们的规则,而是他们自己为了方便而定的、野蛮的规则,不是吗?)
部员们闻言,纷纷陷入了沉默,脸上露出深思和认同的表情。那场二番战的惨烈和憋屈,他们记忆犹新。
国枝弘一将手中的漆黑长刀稳稳立于身侧,继续沉声说道:
「现代となった今でも、剑というものは、决して竞技场の中だけに闭じ込められたものではない。」
(即使是现代,剑这种东西,也绝不仅仅是被禁锢在竞技场中的存在。)
「その本质は、いざという时に、己の信念を贯き、守るべきものを守るための『力』であり『理』なのだ。」
(它的本质,是在关键时刻,贯彻自身信念、守护应守之物的‘力量’与‘道理’。)
「试合での胜利は重要だ、だが、それ以上に、いかなる状况でも己の剑を折らせず、道を误らせないための『强さ』と『覚悟』を磨くこと――それこそが、武士たるものの求めるべき剑道の一つのかたちではないだろうか?」
(比赛的胜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磨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让自己的剑折断、不让自己道路偏斜的‘强大’与‘觉悟’——这不正是身为武士所应追求的剑道的一种形态吗?)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一位部员的心中荡开了涟漪。
道场内一片寂静。
先前的好奇和疑惑,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思考所取代。
他们看着部长手中那柄不合常规的、漆黑的、只为「实战」而存在的长木刀,再回想之前的遭遇和部长的这番话,似乎对「剑道」二字,有了些许不同于以往的理解。
剑道,或许真的不仅局限于灯光璀璨的赛场和严格的规则手册之中。
国枝弘一不再多言,重新握紧刀柄,再次开始了枯燥而沉重的素振练习。
哗!!啪!!
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风雷之声,仿佛在践行着他方才所说的「强大」与「觉悟」。
而围绕着他的部员们,包括阪本千夏在内,都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