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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はあ」

(——哈)

苍崎青子闭眼,长长地、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郁结都呼出般叹了一口气。

果然,静希草十郎这个人完全不懂世事常理,无条件地去帮助一个不久前还明确表示要杀掉自己的对手,这种逻辑根本说不通。

但是,经过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和对话,青子稍稍有一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这个来自深山的、思维异于常人的少年的本质和为人。

鸢丸他们对草十郎“奇怪的家伙”、“搞不懂”之类的评价,大概,并没有弄错。

可惜的是……这份“奇怪”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耀眼和……令人安心。

「马鹿なのか?俺はお前のこと、大嫌いだぞ」

(你白痴吗?我可是很讨厌你的。)

好像有些不甘心,又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青子别过脸,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语气却远不如话语本身那么强硬。

少年则像是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却又包容的苦笑,并没有反驳。

一旁紧张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水野姐妹也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她们意识到,青子口中的“讨厌”和草十郎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喜欢”,恐怕并非世俗意义上的恋爱情感,更像是一种对彼此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点上奇异共鸣的人格特质(じんかくとくしつ)的强烈认知与欣赏——

一种基于生存态度和本质的、更为复杂的吸引与排斥。

总之,无意义的意气用事和绝望的自我牺牲情绪到此为止。

那颗被草十郎直球告白(?)所点燃的、熊熊燃烧的心脏,让青子的热血重新在体内激烈地奔走起来,驱散了部分的疲惫和寒意。

因为光顾着争吵和绝望,马虎的两个人(主要是青子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真正集中精力去思考活下去的具体办法!

「……ま、逃げることばかり考えてるのも俺らしくないわな。よし、最後まで付き合ってやる。それに静希が傍にいれば、きっとできることがあるはずだ」

(……嘛,光想着逃什么的其实也不合我性子。好吧,就让你粘到最后看看好了。而且静希在旁边的话,一定有能做到的事情。)

嘴上说得挺轻松洒脱,但其实青子眼中所看到的未来,依旧充满了迷雾和不确定性。

当然,别说战斗并取胜什么的,连斯纳克的本体(正体)究竟为何物、藏在何处,青子到现在都几乎没有一点头绪。

如果自己再能干一点的话,如果能多积累一点修炼成果的话,说不定就能拥有找出斯纳克本体的魔术手段了……

一种无力感再次悄然浮现。

「……俺ってほんと情けないな、正体を暴き出す手がかりくらい、多少はあってもいいのに」

(……我还真是丢人,多少有点能把正体揪出来的头绪也行啊。)

无知,往往最容易引起不安。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信息差面前,说出这样软弱的话似乎也没办法。

她甚至开始宽慰自己:这已经不是单靠自己的力量能解决的问题了。

「あの童话怪物の本体的话……お姉ちゃん……何か心当たりある?」

(那个童话怪物的本体的话……姐姐……你这边有什么头绪吗?)

水野千鹤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努力绞尽脑汁地想着,一边小声询问身旁同样眉头紧锁的水野凉子。

「ないわ……でも、もし久远寺有珠さんなら……どこにそれを置くでしょう?」

(没有……可如果是久远寺有珠的话……会把它放在哪里呢?)

水野凉子和她一样,只不过是个从电脑屏幕外面误入此地的“不速之客”,压根就没看到游戏后面的剧情发展,当然不可能知道Flat Snark的本体究竟藏在哪里。

「いい加减にしなよ、その头脳温存して敌に备えろ。俺はお前たちに敌が近づくのを防ぐことはできても、暗がりから飞んでくる远距离攻撃までは防ぎきれないんだから」

(行了,省省你们的脑子吧,多留点精力应付敌人。我虽然能够防止敌人靠近你们两个,但是没法防止敌人在暗处把远程攻击投向你们。)

苍崎青子看着水野姐妹那副努力思考却明显不得要领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お前たち二人が今、相手の远距离攻撃に遭ったら、ほぼ肉体ドッジボールだ。但し、违うのは、一度でも避け损ねたら、八割方即死だってことだ」

(你们两个现在遇到对方的远程攻击,几乎等于在玩肉身躲避球。但不同的是,一旦没躲成功,八成就是个死了。)

她实在没指望这两个被吓得战战兢兢、纯粹被卷进来的“灵异题材撰稿人”能想出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

她们能自保,不添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ん?なんだ、本体がわかれば话は早いってこと?」

(嗯?什么嘛,只要知道本体就好说了对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草十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一拍手,语气轻松地说道,仿佛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自然。

「は?」

(哈?)

青子猛地转过头,脸上露出一副“你小子在说什么梦话呢?”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们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核心难题,难道就这么被这个山里少年轻易破解了?

「いや、おかしいって言ったら、あれのことじゃないかなって」

(不是,要说奇怪的话就该是指那东西了吧?)

草十郎似乎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准确的词语来描述,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

「待て——わかったのか、お前、わかったってのか?!]

(等下——知道了吗,你知道了?!)

青子激动地一把抓住草十郎的肩膀,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多分。なんていうか、前からなんか変だなって思ってたんだけど」

(大概。怎么说呢,虽然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草十郎被青子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似乎不想让可能的“敌人”听到,示意青子靠近,然后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起了悄悄话,分享了他的发现。

「————あ」

(————啊)

青子听着草十郎的叙述,眼睛逐渐睁大。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青子,草十郎的这个“答案”极大概率是正确的!或者说,这本身就印证了青子的某种猜测。

敌人的本体。

那是Flat Snark的核心,也就是说——

一旁的水野姐妹紧张地看着他们,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当青子最终直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豁然开朗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水野凉子与水野千鹤,并用简单的语言告知了她们Snark的正体(しょうたい)究竟为何后,水野姐妹顿时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但细细一想,却又感觉在某种情理之中,只是她们从未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那是基于对斯纳克本体的考察,青子和草十郎迅速推导出了具体的击破方法,并且确认好了彼此的任务分工。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希望的计划雏形诞生了。

两人的密谈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并未避讳水野姐妹,后者对此一清二楚。

「じゃあ、これから别行动だ。ただし镜の屋敷の时のような真似はごめんだぞ。今回の作戦、お前が要だ。お前が开始一分も経たずに脱落したら、本当にお手上げだ」

(那,从现在开始就要分头行动了。不过像镜子屋那样的话还是饶了我吧。这个作战你可是重点。你要是再开始没一分钟就掉链子,可就真没辙了。)

镜子屋那里草十郎那丝毫没有起到引走人偶作用的表现,让青子至今还心有余悸,特地严肃地提了一下。

但从听完草十郎的发现并制定计划到现在,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强势和自信,周身重新散发出强大的力量感。

另一边,草十郎也在以自己的方式集中精神,那双总是显得有些茫然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专注而坚定的光芒。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感受山间清晨的空气,以此来平复心情,做好准备。

青子注意到了草十郎这份不同寻常的认真。

「……それならいい。よく闻け、今とさっきじゃ立场が违う。失败したら死ぬのは俺じゃなくてお前の方だ。もう俺に付いてくるわけにはいかん。できる限り慎重に行动しろ」

(……那就好。听好,现在和刚才的立场可不一样。要是失败了死的不是我而是你那边。已经不能跟着我了,尽量慎重一点。)

青子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わかってる。今さらだけど、やっぱりさっき逃げた方が慎重だったかなって」

(知道了。虽然这话到现在才说,但想想果然刚才逃掉才算是比较慎重呢。)

草十郎点了点头,却说出了一句似乎带点自嘲和恨意(对他自己)的台词,这大概是他表明自己已深刻理解风险并做好觉悟的独特方式。

「任せとけ」(交给我吧。)

草十郎接着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草十郎大概不知道他这副一本正经点头的样子,和他平时那副天然呆的形象有多不搭调吧。

青子看着他,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嘴角却微微上扬。

「ったく、大马鹿者が大人物になっちまったな——だが任せるよ、期待してるぜ、静希」

(真是,大傻瓜还真变成大人物了呢——但还是交给你喽,我很期待哟,静希。)

“我相信你”——这句话在青子喉咙口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没能说出口,化作了另一句鼓励。

说完,青子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向着与草十郎目标相反的方向奔跑起来,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扭曲的游乐设施阴影之中。

嘛,偶尔像这样出现一个能彻底打乱自己步调和计划的家伙,说不定……也不错?

青子一边奔跑,一边忍不住这样想。

「あの、私たち、何かお手伝できることはありますか?」

(那个,我们可以帮到什么吗?)

水野千鹤看着青子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准备出发的草十郎,鼓起勇气举起了手说道。

她不想再只是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あなたたち俩か……あー……静希が向かう方向の敌はだいぶ清理したから、どこかに隠れてなさい」

(你们俩……啊……静希那个方向的敌人清理得已经差不多了,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

苍崎青子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仿佛早就料到她们会这么问。

然而,她接下来仿佛若无其事说出的几句话,却冰冷残酷得让水野姐妹瞬间如坠冰窟:

「もしも草十郎が後で落ちてきたら、自分の体でなんとか受け止めろよ」

(如果草十郎一会儿要是掉下来了,你们就想办法用自己的身体去把他接住吧。)

「っ!?」

水野姐妹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们可是知道静希草十郎被派去执行的任务有多么危险,那种高度如果摔下来……

恐怕她们去接,会当场被砸成肉垫的吧!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人双腿发软!

「残酷だと思うなよ。だってあなたたち、とっくに有珠から死刑宣告を受けてるんだから。」

(别觉得我的话残酷。毕竟你们现在其实已经被有珠判了死刑了。)

「どうあがいても逃げられっこない。あの子があなたたちに向けた杀意は、俺にもはっきり感じ取れた」

(无论如何你们都逃不出去的。那孩子当时对你们的杀意,我能清晰地感知到。)

远方,苍崎青子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令人不适的画面,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あれはほんとに……ほんとに……人ひとりを、上から下まで、一寸一寸ずつ、碾き溃すような……」

(那可真是……那可真是……仿佛要把一个人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碾碎啊……)

「とにかく……もしあなたたちがどうしても役に立ちたいというなら、これが俺があなたたちに选択できる最高の台本だ」

(总之……如果你们执意要派上用场的话,这已经是我能给你们两个选择的最好的台本了。)

「これもあなたたちが唯一、私たちを助けられるかもしれない机会だ」

(这也是你们唯一仅有可能帮得上我们的机会。)

「あるいは、俺について来てもいい。多分安全は保障できる。だが、同じであなたたちは何もできず、自分自身を足手まといだと思うだろう」

(或者,你们也可以跟着我,或许能够保障安全。但同样你们什么也做不了,你们自己也会把自己当做累赘的吧。)

「だが今夜が明けたら、俺と草十郎の騒动がどう终わろうと、あなたたちは必ず死ぬ」

(但今天晚上过后,无论我与草十郎的风波如何结束,你们都必死无疑。)

「选べ」

(选吧。)

青子的话语如同最终的通牒,将冰冷而绝对的选项摆在了水野姐妹面前。

是选择可能毫无意义的牺牲,但或许能换取一线帮助他们的机会?

还是选择暂时的安全,却背负着累赘的愧疚感,并注定在不久后迎来死亡?

水野千鹤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她看着草十郎那即将孤身赴险的背影,又想起他一路以来的保护和鼓励,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说道:

「私……たぶん……できるかも……静希さんを守りたいです!」

(我要……也许……可能……想去保护静希先生!)

水野凉子同样被自己妹妹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平时的决意所震撼和感染。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原本是个多么胆小的人。她用力握紧了妹妹的手,仿佛也从那交握的掌心汲取了勇气,坚定地说道:

「私も同じです!」

(我也一样!)

苍崎青子眯起眼,打量着这对似乎下定了决心的姐妹,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难以解读的弧度,歪着头,用近乎蛊惑般的语气再次确认道:

「たとえ……どうあがいても、今夜を境にあなたたちが生き延びられないとわかっていても?」

(即使知道无论如何,今夜过后你们注定无法生存下来?)

水野姐妹彼此对视一眼,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们的眼中已经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澄澈的、近乎殉道般的觉悟。语气不再有丝毫迟疑:

「たとえわかっていても、今夜を境に私たちが生き延びられないと」

(即使我们知道,今夜过后我们注定无法生存。)

「ですが……これが私たちの决意です!」

(但……这就是我们的决定!)

——短暂的休息与抉择宣告结束。

【新入りの役者(新人演员)】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残酷却充满意义的最终剧本。

那么,结果会怎么样呢?

【谁にもわからない。】(谁也不知道。)

漫长的、充满危机与意外的魔法使之夜,终于迎来了波澜壮阔的、也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最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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