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以医为筹，风起青萍
辰瑶诊所，针灸静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艾草与消毒酒精混合的气味。李德海趴在治疗床上，裸露的后腰上扎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他闭着眼，眉头不再像来时那样紧锁，脸部僵硬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松弛感，正从腰椎深处缓缓蔓延开来，将那蚀骨的酸麻胀痛驱散了大半。
林辰站在床边，目光沉静地看着手中的腕表，计算着行针时间。他的手指偶尔会拂过针尾，极轻微地捻动一下，每一次动作，都让李德海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感”如同涟漪般在经络中扩散。
“林…林医生，”李德海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与半小时前那个在电话里咬牙切齿的康泰老总判若两人，“这针…还要多久？”
“五分钟。”林辰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李总感觉如何？”
“神了，真是神了！”李德海试图侧过头，语气带着真实的惊叹，“不瞒你说，我这腰折腾了我大半年，吃止痛药，做理疗，最好的进口药都试过，顶多管一时。你这几针下去，像是把里面拧死的筋给松开了……舒服，太舒服了！”
他没有夸张。这种立竿见影的舒缓，是任何现代医学手段都未曾给予他的体验。在切身感受到的痛苦面前，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财富和权势，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辰微微颔首，并不因这番恭维而动容：“针灸通络，只是治标。李总这病根在于常年久坐，寒气湿邪入侵，加之肝肾亏虚，筋骨失养。若不调养根本，日后还会反复。”
“调！一定调！”李德海连忙道，“林医生，你说怎么治，我就怎么配合！”健康重新成为第一需求，他此刻表现得像个最听话的病人。
时间一到，林辰手法利落地起针，银针离体，李德海甚至没感觉到一丝刺痛。
“可以起来了，动作慢点。”
李德海小心翼翼地翻身坐起，双脚落地，试探性地挺直腰板。沉重的束缚感果然消失了十之七八，虽然还能感觉到些许深层肌肉的酸软，但那种动辄钻心的疼痛已无影无踪。他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将胸中积郁许久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他动作有些笨拙地整理好衣物，再看向林辰时，眼神里的震惊和敬畏尚未褪去，却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忌惮。这个年轻人掌握的力量，太过诡异，也太过直接，直接到可以无视他构建的所有世俗防御。
“林医生，大恩不言谢。”李德海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之前李某多有得罪，实在是…唉，鬼迷心窍。”他试图用自嘲掩饰尴尬。
林辰正在用酒精棉细细擦拭每一根用过的银针，闻言动作不停，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目光清澈，却仿佛能直透人心：“李总，病，我可以继续治。但我的话，也希望你记在心上。”
来了。李德海心头一凛，知道真正的谈判此刻才开始。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着笑容：“当然，当然。林医生放心，秦氏医馆那边，我回头就吩咐下去，所有供应恢复，价格就按行规来，只低不高！那祖宅的事，也一笔勾销，我李德海绝不再提！”
他说得干脆，这是换取治疗的“门票”，他必须支付。
林辰点了点头，将擦拭干净的银针一根根插回针包，动作有条不紊：“还有辰瑶诊所。”
“明白！”李德海立刻接话，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从今往后，辰瑶诊所就是林医生悬壶济世之地，我康泰医药绝不敢再有丝毫打扰！非但如此，贵诊所日后若需要什么珍稀药材，或是遇到什么官方层面的小麻烦，我李德海在江城经营多年，多少还有点人脉，定当鼎力相助！”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是保证，也暗含了结交之意。见识了林辰鬼神莫测的医术后，他内心深处那点报复的心思，早已被对这股力量的恐惧和渴望利用的复杂心态取代。若能将他拉拢过来……
林辰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招揽之意，他将针包收好，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李总的好意心领了。辰瑶诊所，只需一个公平行医的环境即可。”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李德海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因为类似的事情，打扰到我治病救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李德海心头。这不是请求，而是警告。警告他，不要再玩任何花样，否则，下一次腰疼发作时，就不会再有这根“救命稻草”。
李德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林辰身上散发出来，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江湖都有些呼吸不畅。他毫不怀疑，这个年轻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林医生言重了，言重了……”李德海干笑两声，额角隐隐见汗，“李某保证，绝无下次！”
“如此最好。”林辰收回目光，走到旁边的桌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钢笔和便签，唰唰写下几行字，“这是给你开的方子。回去照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先服七剂。下周三这个时间，再过来针灸。”
李德海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接过的是价值千万的合同。他仔细看去，上面写着“独活、桑寄生、杜仲、牛膝……”等十几味药材，后面标注了分量。
“多谢林医生！药费和治疗费……”
“诊金一千，药费你自己去药房抓。”林辰打断他，报出一个公允甚至偏低的价格，摆明了不想在金钱上与他有过多瓜葛。
“好，好。”李德海不敢多言，立刻从钱包里数出十张百元大钞，恭敬地放在桌上。这恐怕是他近年来花得最心甘情愿的一笔钱。
他收起药方，再次向林辰道谢，这才脚步轻快地走出静室。守在外面的两名保镖见状，立刻上前，被他摆手制止。
“走，回去。”李德海低声道，脸上恢复了惯有的阴沉，只是腰杆挺直了许多。
坐进他那辆豪华轿车的后座，李德海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感受着腰部久违的舒适，眼神却复杂地变幻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他的声音恢复了属于商界大佬的冷静和威严，“针对秦氏医馆和那个辰瑶诊所的所有行动，全部停止。对，全部。……没有为什么，照做就行。”
挂断电话，他摇下车窗，让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林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
“神医……林辰……”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恐惧之余，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若能彻底掌控这股力量，或者说，掌控这个人，那他李德海在江城，乃至更广阔的领域，岂不是……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这次的亏，他认了。但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一个能让他摆脱痛苦，甚至可能带来巨大利益的人，值得他换一种方式，重新“投资”。
车子驶离了那条陈旧的小巷，汇入车水马龙。诊所内，林辰将那一千块钱收入柜台，神色如常地开始准备接待下一位预约的病人。
静室的门帘晃动，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改变江城医药界某些格局的谈判，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