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要嫁人了，还带着我给你的簪子，小心你未来夫君家法伺候！”景兮咬着唇，话里满是酸意。
宋清韵闻言一怔，随即皱起眉：“谁跟你说我要嫁人了？”
“那些世家夫人啊！”景兮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我在回廊后都听见了，她们拉着你说家常，话里话外全是要你做自家儿媳！你连一句回绝的话都没有。”
宋清韵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语气里掺了点无奈：“可我也没应啊，不过是碍于长辈颜面，总不能当场驳了人家的话。”
“我不管！”景兮的声音带着点急颤，眼眶更红了，“你不拒绝，她们就还想得寸进尺——今日敢当众提这话，明日指不定要托宫里的嬷嬷来求母皇赐婚！”
这小孩怎么偏生在这事上这么较真？
宋清韵揉了揉眉心，自己被人明里暗里“打量”婚事，还没来得及计较，倒先被她缠上了：“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说了没应，你若不信，我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景兮突然屈膝蹲下，双臂死死抱住她的腿，脑袋抵在她的裙摆上：“我不管，你现在就去跟她们说清楚，说你绝不会做谁家的儿媳！”
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苏砚卿早把这幕看在眼里，她轻手轻脚走到梓姐姐和景杼身边坐下，伸手就把景杼手里的瓜子碟抢了过来。
“哎！你抢我的干嘛？”景杼急得伸手要夺，“那边石桌上不是还有吗？”
“懒得动，那边太远。”苏砚卿捏了颗瓜子塞进嘴里，嗑得清脆，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景杼撇撇嘴，小声嘀咕：“真是又懒脾气又臭。”
苏砚卿抬眼，捏着瓜子的手举起来作势要敲她：“上次挨的教训还没忘？要不要再试试？”
景杼双手把另一碟蜜饯推过去，陪着笑：“别别别！小女子错了，苏小姐宽宏大量，这个也给你，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算你识相。”苏砚卿收回手，视线又飘回宋清韵那边，眼底藏了点笑意。
宋清韵看着缠在自己腿上的人，脸都快熟了——周围已经有世家子弟悄悄侧目，她压低声音：“起来！你看看你这模样，还有半点皇家公主的颜面吗？”
真丢人啊，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爱闹脾气的小祖宗？
“我不管，你先答应我，我就起来。”景兮闷着声音，脑袋还抵在她裙摆上不肯动。
“我们先回去说好不好？”宋清韵放软了语气，伸手想去扶她，“这里人多眼杂，被人看了笑话。”
“你先答应我！”景兮抬头，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执拗，“答应我以后再有人提这事，你立刻拒绝。”
“好好好，我答应你，快起来。”宋清韵实在没辙，只能先应下。
今天这脸算是丢尽了，景兮这一闹，她在苏砚卿心里的形象，怕是又要跌几分。
果然应了那句“密友和夫君水火不容”，以后有得烦了。
刚扶着景兮站起来，就听见她又补了句：“还有昨天的事，你也有答应我。”
昨日分明是她受了冒犯，如今倒好，这小屁孩反倒敢在她面前提条件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清韵：“景兮，赶紧给我起来！别逼我不顾身份动手。”
景兮心里一凛清醒了——见好就收，要是再贪心，连刚才的承诺都要被收回了。
她赶紧松开手，乖乖站好：“好，我们回去说，回去再说。”
景杼捻着折扇，眉尖拢起几分忧色：“方才小兮子那般直白，让宋小姐当众僵在那儿，她性子本就柔，会不会真恼了小兮子？”
苏砚卿的目光还追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直至被垂花门挡住，才收回视线，唇角撇出一抹轻哂，语气里满是旁人不懂的笃定：“生气？我可不信。”
目光落在院角那丛修剪整齐的翠竹上，往日的光景忽然就清晰起来。
她从前宋清韵总陷在迷茫里，对着月亮叹气，问自己对景兮的心意到底算什么。
是她耐着性子，陪宋清韵坐在廊下数了半宿的星子，一点点帮她理清那些剪不断的情绪。
可后来景兮来府里时，哪还用旁人点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说话时的尾音都带着软意，那模样，分明是把藏在心底的珍视全写在了脸上。
之前屋里的冰盆化得飞快，宋清韵却偏要跟自己挤在一张窄床上，两人的衣料被汗浸湿，黏在皮肤上格外难受。
她几次要去睡外间的小榻，都被宋清韵攥着手腕不肯放，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固执。
直到后来听府里的婆子闲聊，才知道那张铺着景兮最爱的竹青凉席的小榻，原是宋清韵早就备好的，旁人连靠近都不许。
宋清韵那么通透理智的人，怎么看都该是个拎得清的人，可偏偏，她就看上了那样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想起这事，苏砚卿忍不住摇了摇头——人心这东西，倒比庭院里的缠枝藤还绕，半点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