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表姐’”的行动,如同在刀尖上完成了一次精准的舞蹈,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却又在极致的冷静与默契下,化险为夷。当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载着我们三人,平稳地汇入台北市区的车流中时,车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成功喜悦与更深沉压力的气氛。第一步,我们成功了!但我们都清楚,这仅仅是漫长征程的开端,真正的核心任务——情报的交接与传递——即将在更加隐秘、更加凶险的环境下展开。
轿车没有直接驶向任何已知的寓所或办公地点,而是按照精心设计的路线,在市区内进行了长时间的、看似漫无目的的绕行。司机是我们通过“固本培元”策略争取到的一位内应,技术娴熟且口风极严。他严格遵守指令,不断变换车道,穿梭于大街小巷,利用车流和红绿灯,反复确认甩掉了任何可能的跟踪。
最终,在确认绝对安全后,轿车驶入了位于城北边缘、一片龙蛇混杂的旧工业区。这里厂房与低矮民居交错,道路狭窄,人员流动复杂,是进行秘密活动的理想场所。车子停在了一栋看似废弃的仓库后院。这里,是我(聂曦)提前数日、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准备好的、绝对安全的临时接头点——“安全屋”。
我们迅速下车,我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异常后,引领着老师吴石和朱谌之同志,从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进入了仓库内部。仓库内部空间很大,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机器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我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几道隔断,来到最深处一个经过伪装的、仅有十几平米的小隔间。这里通风隐蔽,隔音效果尚可,配备了简单的桌椅、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和少量饮用水。这是我们在台北的“诺亚方舟”,是进行最高机密交接的最终堡垒。
关上厚重的隔音门,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我们三人。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彼此凝重而激动的面容。长途奔波和高度紧张的接应过程,让朱谌之同志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充满了历经风雨的沉稳与坚定。
老师吴石站在她面前,深吸一口气,褪去了所有伪装,目光中充满了同志间才有的、深沉而炽热的信任与托付。他没有过多的寒暄,时间紧迫,环境险恶,容不得丝毫客套。
“朱枫同志!”老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向前一步,郑重地伸出右手,“一路艰险,辛苦了!”
“知秋同志!(老师的代号)”朱谌之同志的声音同样沉稳,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与老师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是一次历史性的握手!跨越了海峡的阻隔,穿透了敌人的重重封锁,两位身处龙潭虎穴的忠诚战士的手,终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一握,承载着无数人的期望与牺牲,凝聚着对信仰的无比忠诚,也标志着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生命线,在敌人的心脏地带,成功地连接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握手的时间很短,但分量极重。
松开手,老师立刻切入正题,语气变得急促而凝重:“朱枫同志,时间紧迫,长话短说。这是近期我们呕心沥血获取并核实的一批核心情报的摘要和关键证据微缩胶卷。”他迅速从贴身内衣的口袋中,取出一个比小指还细的、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金属管,郑重地递到朱谌之同志手中。
朱谌之同志接过金属管,入手微沉,她深知其分量。她没有立即收起,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师。
老师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地介绍着核心内容:“情报主要包括三部分:第一,敌军海空军真实战力评估,详述了其主要舰艇出勤率低、故障率高、舰体老化,以及空军战机数量不足、零部件短缺、有效作战半径受限等致命弱点;第二,敌军后勤补给体系濒临崩溃的证据,揭示了其燃油、弹药、被服储备严重不足,运输线脆弱,内部腐败加剧了物资匮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综合研判表明,敌军战略重心已出现南移迹象,其防御重点可能从‘滩岸决战’转向‘本岛纵深持久’,意图利用中央山脉天险和南部相对完善的基地进行长期抵抗。这些判断,基于大量交叉验证的数据和实地观察,可信度极高。”
朱谌之同志静静地听着,眼神中不时闪过震惊和赞叹的光芒。她紧紧握着那枚金属管,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热量。待老师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说道:“知秋同志,聂曦同志,你们提供的这些情报,太重要了!如此详尽、如此精准,直指敌人要害!这对我军未来制定作战计划,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请放心,我朱枫以党性担保,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将这份情报,安全带回家!”
她的承诺,字字千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好!我们相信你!”老师重重地点头,眼中充满了托付与期盼,“接下来的路,更加凶险。你的身份、撤离路线,都安排妥当了吗?”
“初步方案已有。”朱谌之同志低声道,“我以香港商行代表身份入境,有合法的证件和商业往来掩护。撤离将尝试通过基隆至香港的商船,具体船期和方式还需进一步确认。目前首要任务,是确保情报的绝对安全。”
“明白。”老师沉吟道,“我们会全力配合你,提供一切必要的信息和支持。聂曦同志负责与你单线联系,确保安全。”
“是!”我凛然应道。
接下来,我们三人又快速商讨了紧急联络方式、备用接头点、危险信号识别等具体细节。每一分钟都显得无比珍贵。整个交谈过程,高效、精炼,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认为必须离开了。长时间滞留会增加暴露风险。
“保重,朱枫同志!”老师再次紧紧握住朱谌之同志的手,目光中充满了不舍与嘱托。
“保重,知秋同志!聂曦同志!胜利再见!”朱谌之同志用力回握,眼神坚毅。
我迅速引领他们离开安全屋,按照另一条预设的撤离路线,分头悄然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历史性的握手与交接,在绝对隐秘中完成。希望的种子,已经交到了最可靠的同志手中。然而,我们都明白,最艰巨的任务——将这枚种子安全送出风暴眼——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如履薄冰。但此刻,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信念。因为,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