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静止。六块显示器中，中间那块正显示着一份加密表格的元信息分析结果——文件创建时间是案发前三天零四点十七分，最后一次修改时间为凌晨一点五十六分，访问Ip与周维使用的跳板地址完全吻合。
“找到了。”他声音低哑，没有回头，“备份系统的镜像快照里藏着一个被标记为‘合规支出’的Excel文档。主服务器日志清了，但它在离线系统里还留着副本。”
杨辰站在他身后，左手搭在椅背边缘，右手缓缓松开腕表表冠。他没说话，只是向前半步，目光落在屏幕上滚动的字段上：收款人姓名、银行账号、金额、备注栏写着“监管协调费”，部分条目甚至标注了具体事项——“贷款额度审批加速”“现场检查延期申请通过”。
一条记录跳出：三百万元，转入某市金融办副主任配偶名下的私人账户，备注栏写着“q2风险评估配合”。
“不是漏洞。”杨辰终于开口，指尖轻点桌面，“是交易。”
秦峰调出解密进度条，GpU集群正在暴力破解密码。三分钟后，提示音响起，表格完整展开。共计二百三十七笔转账，总金额超过八千万元，涉及全国七个省市的监管部门人员，部分账户之间存在资金回流痕迹。
“这些钱没走公司正规流程。”秦峰切换至财务系统模拟界面，“全部通过子公司名义的‘咨询费’‘服务费’列支，再由第三方空壳公司中转，最终打入个人账户。他们用的是双轨账本。”
杨辰盯着其中一笔标注为“年度评级顺利通过”的五百万元转账，眼神未动：“把所有关联账户提取出来，生成结构图。我要知道每一笔钱最后去了哪里。”
“已经在跑了。”秦峰敲下回车，新的拓扑图在侧屏展开，节点密集如蛛网，“另外，这份文件本身有异常——它曾被多次复制并重命名，但每次操作后都会自动删除原文件。这种行为模式不像普通财务人员所为。”
“有人刻意保留它。”杨辰说，“不是为了销毁，是为了留存证据。”
秦峰微微侧头：“你的意思是……内部有人想反水？”
“不重要。”杨辰转身走向办公桌，“现在重要的是，这份东西必须变成能压垮他们的实体。”
打印机启动，一页页加盖红色印章的复印件开始输出。印泥鲜红，章面文字清晰：“纪委监察组调取副本”。这不是真实公文，却是足以引发心理震荡的道具。
赵虎从门外走进来，黑色战术夹克拉链拉到喉结处，内袋塞进一叠厚实纸张。他接过秦峰递来的U盘，插入口袋，又检查了一遍耳麦连接状态。
“只去大堂。”杨辰说，“不接触任何人，不留指纹，不说多余的话。”
赵虎点头，转身离开。
风行大厦一楼大厅，前台正低头整理文件。监控摄像头缓慢转动，扫过空旷区域。电梯门打开时，她抬头看见一个高大身影步入视线，步伐稳定，鞋底未发出明显声响。
她伸手准备按下内部通讯键。
赵虎一步上前，右掌压住服务台边缘，左拳握紧，钛合金指虎重重砸在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刺耳撞击。整张桌子震了一下，笔筒晃动，一支签字笔滚落地面。
“你们cto在不在？”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空间。
前台手指僵在按钮上方，脸色瞬间发白。
“这文件是国家机关正在调取的涉案材料。”赵虎从内袋抽出文件夹，翻开第一页，推至她眼前，“你要是敢按警报，我现在就可以立案，说你协助隐匿、毁灭证据。共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女人嘴唇微颤，没说话。
赵虎盯着她眼睛：“告诉周维，我们有的不只是代码。”
说完，他合上文件夹，塞回内袋，转身走向出口。步伐依旧平稳，背影穿过玻璃门，消失在街角。
大厅内，前台仍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她低头看向地面那支滚落的笔，迟迟没有弯腰去捡。
地下机房内，秦峰已完成区块链存证流程。原始数据包被打包上传至三个独立节点，分别位于本地托管服务器、银行保险库专用终端及海外加密存储空间。每一份都附带司法认证级时间戳和哈希值校验码。
“三重备份完成。”他说，“任何单一节点被破坏都不会影响证据完整性。”
杨辰坐在指挥席，面前平板显示“证据链完整性：100%”。他拨通律师团队电话，语速平稳：“准备民事反诉材料，重点列明商业诋毁与不正当竞争。另外，申请证据保全令，明天上午九点前提交法院。”
陈磊的声音从副线传来：“要不要同步通知媒体？财经口已经有记者盯上撤诉事件。”
“不。”杨辰放下手机，“让他们自己猜。现在每一分沉默，都是压力。”
秦峰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连续高强度操作让他指甲边缘渗出血丝，但他没在意。他打开妹妹的照片看了一眼，低声说：“这次能换多少积分？”
“不清楚。”杨辰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灯火渐次亮起，远处一栋写字楼的LEd屏正滚动播放风行金融的广告。
他看着那行“诚信为本，稳健致远”的标语，嘴角微动。
赵虎这时返回，脱下夹克挂在衣架上，顺手将文件袋放在桌上。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秦峰肩膀。
“境外传输通道还在监听状态。”秦峰重新戴上耳机，“只要他们再连一次同源设备，我能直接注入追踪模块。”
“让他们连。”杨辰说，“等他们以为安全的时候。”
秦峰敲下最后一行指令，六块屏幕同时刷新。一条新的连接请求出现在监测列表中，来源Ip经过三层代理跳转，终点指向东南亚某国数据中心。
“来了。”他说。
杨辰走回座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他放下杯子，手指再次搭上腕表。
屏幕上的连接持续了四分二十三秒，随后断开。传输内容为空，但设备指纹已被完整捕获。
秦峰迅速调出比对结果，一行信息高亮显示：该设备曾在七十二小时前接入风行金融内网，登录账号为周维本人。
“是他。”秦峰冷笑，“沉不住气了。”
杨辰看着那串不断跳动的日志记录，忽然问：“上次导出的文件，有没有可能只是诱饵？”
“有可能。”秦峰调出文件特征分析图，“但这一次的传输协议和加密方式，与之前一致。而且……”他放大一段数据包头部信息，“他们在用同一个私钥签名。”
杨辰沉默片刻，点头：“那就不是试探，是补救。”
他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按下录音键：“从现在起，所有对外通信记录实时归档。任何人试图联系风行金融相关人员，必须备案通话内容。”
赵虎拿起战术背包，检查弹匣和通讯器电量。
“你还打算动手？”杨辰问。
“不。”赵虎收起装备，“但我得确保，他们不敢乱动。”
杨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窗外，夜色已深。城市灯光映照在玻璃上，形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秦峰突然出声：“刚收到雷震消息，南美那边查到了一笔可疑注资，路径绕经开曼群岛，最终流入一家名为‘星海资本’的离岸公司。”
杨辰转身，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条资金轨迹上。
“继续追。”他说，“别惊动他们。”
秦峰重新戴上耳机，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六块屏幕中的两块切换成全球金融路由图，一条红线正缓缓延伸，穿过太平洋，进入南美洲海岸线。
杨辰坐回椅子，左手无意识地转动表冠。
桌面上，那份加盖红章的复印件静静躺着，第一页的“监管协调费”五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