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站在影视协会会议室后排，左手拇指轻轻转动钢表表冠。他刚收到赵虎发来的消息：“林小柔经纪人已联系李国强，对方正在召集紧急董事会。”手机屏幕暗下，他没有回复。
会场内三十七家会员单位的代表围坐一圈，争吵声不断。有人拍桌怒吼，有人冷笑不语。主席台上坐着几位行业协会领导，脸色铁青。一名领导猛地站起，将麦克风摔在桌上，金属底座撞出刺耳声响。没人安静。
陈磊从后排起身，拎着笔记本走向发言台。他脚步平稳，背上的帆布包带子微微晃动。大屏幕自动同步亮起，显示一段加密音频的波形图。
“这是三天前，光影联盟财务总监与星耀文化市场部负责人的通话记录。”他的声音不高，但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关键词：排片置换、票补造假、第三方刷票平台分成比例。”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角落里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迅速掏出手机，低头猛按几下。
陈磊点下播放键。
音频响起，男声低沉：“这个项目我们报三亿票房，实际只有一亿五，剩下全靠数据公司撑着。只要协会不查后台原始流水，谁也看不出问题。”
全场瞬间炸开。
“胡说八道！”一名企业代表站起来，“这是剪辑过的录音！来源不明，程序违法！”
“对！你们凭什么拿这种东西当证据？”
主席台左侧一位白发老人抬手示意安静，声音沙哑：“我们确实没有技术手段验证这些数据的真实性。如果后台日志被篡改，单靠一段录音无法定性。”
话音未落，数十部手机同时震动。提示音此起彼伏，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坐在第三排的某影业cEo猛地抓起手机，脸色骤变。他接连拨通两个号码，听筒贴在耳边，手指发抖。另一侧，一家院线负责人直接冲出会场，边跑边喊：“快联系数据中心！所有备份立刻转移！”
杨辰依旧站着，目光扫过那些慌乱的脸。
秦峰坐在分会场的技术间，六块显示屏映出不同企业的服务器负载曲线。他右手放在键盘上，左手摘下防辐射手套，露出指甲边缘尚未愈合的裂口。他盯着中间那块屏，轻敲回车。
指令发出。
数秒后，多家企业It部门报警系统触发。核心数据库访问权限异常中断，历史日志批量删除，操作记录清空。所有动作均以内部管理员身份执行，路径合法，无法追溯。
会议室骚动升级。
“我们的票房系统被人入侵了！”
“原始数据正在消失！”
“技术组说恢复不了！”
主席台领导再次拨通电话，等了十秒，缓缓放下听筒。他看向杨辰所在的方向，眼神复杂。
杨辰开口，声音不大：“不是入侵，是清理。”
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继续说：“各位可以现在打电话给技术主管，问问他们还能不能调取过去六个月的真实票房日志。”
没有人动。
三分钟后，一家头部影视公司的cFo主动站起，声音干涩：“我们……调不出来。系统显示日志已被清除，最后一次完整备份停留在七个月前。”
又一人举手：“我们也一样。”
再一人：“所有真实交易记录都丢了，只剩下上报给平台的数据包。”
主席台那位白发老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他拿起话筒，声音沉重却坚定：
“即日起，取消所有涉事公司的行业资质。启动黑名单机制——凡参与数据造假者，五年内禁止参与政府扶持项目、奖项申报及公共资源分配。”
他说完，扯下胸前绶带，砸在桌上。
全场死寂。
陈磊合上电脑，退回座位。他额头渗出汗珠，手中文件被捏出深深褶皱。他知道这份证据不只是揭了黑幕，更是撬动了整个行业的根基。
秦峰摘下耳机，屏幕上的红色警报全部熄灭。他看了眼桌角妹妹的照片，低声说：“今天，也算干净了一点。”
杨辰仍站在原地，灯光斜照其半边面容。钢表表冠已归位，指尖却仍贴着表面。他没有鼓掌，也没有说话。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向他汇聚。
主席台右侧一名年轻干部拿起对讲机，低声汇报：“广电稽查组已在路上，预计二十分钟抵达。网信办要求全程录像备案。”
杨辰微微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神色紧张。他快步走到主席台，附耳说了几句。
白发老人脸色一变，抬头看向杨辰：“刚刚接到通知，今晚八点，全球文娱峰会临时加议程。主题——‘数据透明与行业自律’。主办方点名邀请你出席，并做主旨发言。”
会议室气氛再度紧绷。
陈磊抬头看向杨辰，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秦峰那边传来新消息，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对手数据中心二次防御启动，疑似准备反制攻击】
杨辰抬起左手，再次转动表冠。
咔的一声，轻微机械响动。
他还没松手，手机震了一下。
是雷震的消息：“北侧配电箱附近那人离开了场馆，步行前往地铁站。信号追踪正常运行，已接入城市天网系统。”
杨辰把手机放回口袋。
主席台那位年轻干部又递来一份文件：“这是峰会入场许可和发言流程。你需要在一个小时内确认。”
杨辰接过文件，没看内容。他望向大屏幕，上面还停留着那段音频的波形图。高峰密集，像一座座倒塌的山。
他问：“发言时间？”
“十五分钟。”
“主题限定吗？”
“不限。”
会议室很静。空调风声清晰可闻。
陈磊忽然开口：“他们想让你公开表态，等于逼你站上风口。”
杨辰没回答。
他想起半小时前，赵虎最后一句汇报：“李国强董事会只开了十二分钟，决议内容未公布，但所有参会人员手机都被收走。”
现在，峰会要他露面。
是逼宫，也是机会。
他低头翻开文件第一页，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首位发言人栏。旁边标注：直播通道已开通，覆盖全球二百三十七个媒体终端。
秦峰发来新提示：【检测到境外Ip尝试接入峰会直播流，来源地为三家涉事公司注册地】
杨辰合上文件。
他抬头看向主席台，说：“我参加。”
话音落下，没人鼓掌。
一名代表突然站起来：“那你打算说什么？难道还要继续用黑客手段逼我们认罪？”
杨辰看着他。
那人被盯得后退半步。
“我说什么不重要。”杨辰说，“重要的是，你们接下来怎么做。”
他转身走向门口，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稳定节奏。
陈磊抓起电脑跟上。
秦峰关闭最后一块屏幕，起身离开技术间。
会议室门打开又关上。
外面走廊灯光明亮，两名安保人员站在电梯口等候。杨辰走近时，其中一人递上一件黑色外套。
他接过，没穿。
电梯指示灯显示“1”，正在下行。
杨辰按下关门键。
金属门缓缓合拢。
就在即将闭合的瞬间，他看见会议室大屏幕突然闪动，画面切换成实时监控——北侧配电箱附近，那个假证摄影师正蹲在地上，打开一个小型信号发射器。
杨辰抬手，按住即将关死的电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