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青屿市最大的商业中心“星光广场”刚刚开门迎客不久，空气里还残留着清洁剂淡淡的清新味道。
明亮的灯光打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各式各样的店铺橱窗里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在这片略显空旷的晨间商场里，一对极其吸睛的母女组合出现了。
叶妈容光焕发，步伐轻快，脸上洋溢着一种“我闺女天下第一美”的骄傲笑容，仿佛不是来逛街，而是来巡视自家领地。
她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似乎准备用来装“战利品”的购物袋，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各大童装品牌店。
而她手里牵着的，正是生无可恋、脚步拖沓、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叶云汐。
她最终还是被叶妈强行套上了一件相对“朴素”的白色荷叶边连衣裙，配着蕾丝短袜和小皮鞋。
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白皙，尤其是那双在明亮灯光下如同流淌黄金般的璀璨眼眸，简直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活了过来。
只是此刻，这“洋娃娃”脸上写满了“被迫营业”的悲壮和“我好想回家打游戏”的渴望。
“宝贝你看，这家店！橱窗里那条粉色的蓬蓬裙多好看！走走走！”
叶妈眼睛一亮，拉着叶云汐就往一家装潢梦幻的童装店冲。
“老妈……我觉得那件太花了……”
叶云汐小声抗议，试图把脚步钉在原地，但力量差距悬殊，被老妈轻松拖走。
“哪里花了？多可爱啊！小姑娘就要穿得粉粉嫩嫩的！”叶妈不由分说。
一进店，导购小姐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叶云汐身上，脸上职业化的笑容立刻变得无比真诚和惊艳：
“哎呀！好漂亮的小姑娘，这头发，这眼睛！简直像个小天使！老板您好福气啊！”
她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叶云汐身上来回扫视，精准地判断着尺码。
叶妈被夸得心花怒放，下巴抬得更高了：“那是！我们家闺女随我，快，把你们家最新款、最好看的裙子都拿出来给我们试试！”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对叶云汐来说无异于一场漫长的“酷刑”。
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换装模特，被叶妈和导购小姐轮番摆弄着，试穿了一件又一件风格迥异的童装。
“哇！这件海军风的！清爽！显气质！宝贝快转个圈给妈妈看看！”
“哎呀！这件带小披肩的公主裙！太适合你了！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快照照镜子！”
“这件运动风的套装也不错！又活泼又精神！试试试试！”
“还有这件！水手服！我的天！我们家小天使！”
叶妈手机拍照的快门声就没停过，嘴里不停地发出各种惊叹词，从“可爱”到“漂亮”再到“美翻了”、“萌化了”，词汇量在巨大的母爱冲击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拓展。
她甚至拉着叶云汐在店里的各种装饰背景板前摆出各种“可爱”姿势拍照留念。
叶云汐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得掉渣了。
导购小姐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舌灿莲花，每一件衣服穿在叶云汐身上都能被她夸出一朵花来，精准地戳中叶妈的每一个购买点。
她看向叶云汐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叹和喜爱，好几次忍不住想摸摸那柔顺的黑发，都被叶云汐警惕地躲开了。
更让叶云汐崩溃的是，她那过于出众的外表，即使在晨间人流量不大的商场里，也迅速引来了围观。
路过的顾客，无论是带着孩子的妈妈，还是年轻的情侣，甚至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发出低低的惊叹。
“天哪！快看那个小女孩！好漂亮啊！像混血儿！”
“那眼睛是金色的？是真的吗？还是戴了美瞳？这么小就戴美瞳？”
“这妈妈也太幸福了吧！生了这么个神仙颜值的闺女！”
“你看那个小妹妹多好看！你要不要也试试那种小裙子？”
这些议论声像小虫子一样钻进叶云汐的耳朵里，让她浑身不自在，小脸一阵阵的发烫。
她努力把自己缩在叶妈身后，试图降低存在感，但老妈那得意洋洋、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的样子，让她这微弱的努力完全徒劳。
“老妈…我们走吧……够了……真的够了……”
叶云汐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被各种蕾丝花边摩擦得皮肤也有点痒，精神上的疲惫更是达到了顶点。
叶妈正拿着一件缀满小亮片的演出服在叶云汐身上比划，闻言低头看了看女儿可怜兮兮的小脸，终于良心发现（或者说购物袋已经快塞不下了）。
“好好好，不试了不试了。”
叶妈心满意足地看着堆在收银台上像小山一样的“战利品”
从公主裙、休闲装到小外套、打底裤、袜子、发卡……应有尽有，几乎承包了叶云汐未来一个季度的衣柜。
“就这些，都包起来！”她豪气地一挥手，拿出钱包刷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为女儿花钱天经地义”的霸气。
叶云汐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购物袋，再想想回家后可能还要面临老妈新一轮的“换装秀”，眼前又是一黑。
她生无可恋地被叶妈牵着手走出店铺，感觉身体被掏空，灵魂已经飘向了家里那张柔软的大床和还没通关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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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肆虐了一上午的购物狂潮终于暂告一段落。
叶妈心满意足地拎着大包小包（其中百分之九十都属于叶云汐），牵着“战利品”本人，踏进了商场四楼一家装修温馨的家庭餐厅。
柔和的灯光，舒缓的轻音乐，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叶妈特意选了个靠窗的卡座，将购物袋在旁边的空座上堆好，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菜单推到叶云汐面前，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宝贝女儿~累了吧～快看看想吃点什么？这个儿童套餐送小玩具哦！看！多可爱的小兔子！”
她指着菜单上一款粉嫩嫩的套餐图片，眼睛比图片上的玩具兔子还亮。
叶云汐感觉自己两条小短腿像灌了铅一样，蔫头耷脑地陷在柔软的卡座里，对那“可爱”的儿童套餐提不起丝毫兴趣。
她现在只想啃俩酱肘子补充一下消耗过度的体力（心理上的）。
她有气无力地摆摆小手：“老妈…你点吧……我都行……”
她现在对“可爱”、“粉嫩”这些词有点过敏。
“那怎么行！得点我们宝贝爱吃的！”叶妈自顾自地研究起来。
“这个营养均衡……这个补充维生素……这个长得好看……”
最终，在叶妈“均衡营养”的原则下，点的菜上来了：
一份做成小熊脸的咖喱饭，一份切成小星星状的胡萝卜，一碗色彩缤纷的蔬菜粥，还有一杯插着卡通纸伞的热牛奶。
叶云汐看着眼前这盘“幼稚园顶配”午餐，嘴角微微抽搐。
“老妈……我又不真就是小孩子…我都快成年了……”
“在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叶妈宠爱道。
“而且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小孩子嘛，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诶。”
叶云汐叹了口气，算了，老妈开心就好。
她拿起小巧的勺子，舀了一勺咖喱饭，小口小口地吃着，心思早就飞回了家的电脑和游戏上。
身体变小了，食量似乎也跟着缩水，没吃几口就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习惯性地掏出手机。
叶妈自己几乎没动筷子，全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儿。
看她小嘴一动一动地咀嚼，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她偶尔伸出小舌头舔掉嘴角的酱汁……
叶妈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老母亲看自家崽崽吃播的陶醉笑容，眼神里的宠溺浓得快要滴出来，周身仿佛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我们家汐汐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啧啧……”
叶云汐全程低头刷着手机，试图用冰冷的电子屏幕隔绝老妈那过于炽热的视线。
她点开一个游戏视频，标题是《八宝粥猛攻航天公式化打法》，还是熟悉的“曼波”配音。
“这里复活中控抽一下二员然后闪击宿舍楼…”
“复活二员被抽两下然后闪击宿舍楼……”
她正看得入神，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v信消息通知。
【程乐天（备注）】：溪哥！不对……汐姐！在不在在不在！说好的周末大餐呢？！
兄弟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食堂的猪食都快把我吃变异了！
【表情包：一只饿狼眼冒绿光】
叶云汐：“……”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那自然不能食盐，她叹了口气，点开回复框，小手指在屏幕上戳着。
刚打了几个字，忽然感觉那道炽热的视线似乎带上了探究的意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撞上叶妈依旧充满爱意但稍微收敛了点花痴、多了点好奇的目光。
“老妈……”叶云汐放下勺子，组织了一下语言。
“那个…下午……我不能陪你了，我约了朋友……吃饭。”
她越说声音越小，莫名有点心虚，好像以往偷偷溜出去网吧被逮个正着。
果然，叶妈脸上的“痴迷笑”瞬间收敛，切换成雷达扫描般的“警惕模式”，身体微微前倾：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家住哪里？怎么认识的？”
一连串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发射出来，充分展现了一位拥有“新鲜出炉、貌美如花、必须严防死守”的女儿的老母亲的高度警觉性。
叶云汐一脸黑线，差点脱口而出“妈你忘了你儿子我以前是男的了吗？！”
她忍住了，只是无语地翻了个小白眼：
“老妈…你想多了。是程乐天，我舍友！男的！以前天天一起开黑打游戏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特意强调了“以前”和“舍友”，试图唤醒老妈对她“前身”的记忆。
“舍友？男的？！”叶妈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眼神更加锐利了。
“男的更不行了！汐汐啊，你现在可是女孩子！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跟男孩子单独出去吃饭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万一他有什么坏心思怎么办？现在社会多复杂啊！拐卖小孩的坏人可多了！专门挑你这种长得好看的下手！不行！绝对不行！”
叶妈越说越觉得危险，恨不得立刻给女儿套上全身盔甲再塞回家里藏起来。
叶云汐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坏心思？程乐天？那家伙脑子里除了吃、睡、打游戏和看萝莉……
不对，可能还真有坏心思。
叶云汐叹气道：“老妈，程乐天你又不是没见过，以前来家里玩过好几次，就一傻大个，脑子里缺根弦的那个。”
“他应该不敢有什么坏心思，有的话他就废了。”
“那也不行！”叶妈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是男孩子，一起玩没关系！现在不一样了，男女有别，必须保持距离！保持警惕！”
她苦口婆心，开始传授“过来人”的经验。
“汐汐啊，妈妈是为你好！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能……”
叶云汐听着老妈滔滔不绝的“防狼指南”和“淑女守则”，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话说给真正的十几岁小女孩听或许有用，但对她这个内在灵魂是纯爷们、且对程乐天知根知底的人来说，简直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手机上程乐天那个饿狼表情包，一个极其荒诞又带着点恶作剧性质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对了，老妈担心的不就是“男女之别”吗？嫌程乐天是男的，不安全？
那……如果程乐天不是男的呢？
把他变成女的……不就行了？
这个念头一出，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她脑海里奔腾起来。
想象一下程乐天那个一米八几、平时大大咧咧、满嘴跑火车的傻大个，突然变成一个扭扭捏捏、穿着小裙子、可能还得捏着嗓子说话的小萝莉……
（*?w?）“噗嗤——”
叶云汐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连忙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一抖一抖。
叶妈正说得起劲，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一脸茫然：“汐汐？你笑什么？妈妈跟你说正经的呢！”
“没…没什么……”
叶云汐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抬起小脸，努力摆出一副“我很乖我很懂事”的表情。
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妈，你放心吧~我懂的~”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撒娇意味：
“我不跟‘男的’约~我保证~”
她在“男的”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心里补充了一句：
因为我会让他暂时当不了男的。
叶妈狐疑地打量着女儿，总觉得她这笑容有点古怪，但听到她亲口保证不跟男的出去，心里的警报总算解除了一大半。
她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摸了摸叶云汐的头：
“这还差不多，唉，妈妈也是担心你…那……你…记得早点回家，注意安全，钱够不够？妈妈再给你点？”
态度转变之快，堪称川剧变脸。
叶云汐心里默默吐槽：这安全感来得可真够简单粗暴的。
她摇摇头：“不用了老妈，我怎么可能缺钱。”
“…那好吧。”
叶妈终于彻底放下心，又恢复了慈爱模式，把那份没动几口的儿童套餐往叶云汐面前推了推。
“再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玩。”
叶云汐看着那小熊咖喱饭，又想想程乐天即将面临的“命运”，心情复杂地拿起了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