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儿?”东子的喝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带着刻意拔高的强硬。
他绷紧脊背,右手猛地握紧腰间的甩棍——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压不住后颈突突直跳的青筋。
“滚出来!别在那儿装神弄鬼!”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心跳撞着胸腔的“咚咚”声。三秒,五秒,十秒……没有回应,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一群无声的鬼魅。
东子朝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下巴往202病房方向努了努,示意他们在门口守着。
东子深吸一口气,左手攥着手电筒,右手捏着甩棍,踮脚轻推202病房的门。
门开一条缝,一股比201病房更浓重的霉味涌来,混杂着铁锈与说不清的腥甜,黏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举电筒扫过,病房布局与201相似,两张铁架病床分靠两侧。
靠窗的床空荡荡的,床板积着半指厚的灰,印着几个模糊脚印,像有人刚踩过。
另一张床上的白床单早已成灰黑色,布满不规则破洞,边缘卷着毛边,像被指甲硬生生撕开,破洞边缘沾着暗红色纤维,在光柱下泛着诡异的光。
刚才的“哐当”声似从床底传来。
东子屏住呼吸蹲下,光束对准床底——积灰的地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掉在地上的铁碗,碗边磕了个缺口,底沾黑褐色残渣,显然是声响来源。
“虚惊一场。”
东子刚要自嘲,眼角余光瞥见床单边缘动了一下。
不是风。窗户紧闭,玻璃蒙着厚灰,一丝风也无。
灰黑色的床单被什么从里面顶起,先一个小鼓包,再慢慢变大,鼓起模糊的人形轮廓——有肩有背,能看出蜷缩的膝盖,正一点点拱起,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艰难坐起。
轮廓的肩膀微耸,像在活动僵硬几十年的脖颈,动作慢如慢镜头,每动一下,都揪紧人心,头皮发麻。
东子心跳窜到嗓子眼,后背汗毛“唰”地竖起,像被泼了冰水。
他攥紧甩棍,额头渗出汗珠。
轮廓完全坐起,停顿几秒,缓缓转向他——虽无脸,五官轮廓模糊,只剩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东子清晰感觉到,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盯着自己,像两把刚从冰窖捞出的刀子。
“老子是吓大的吗?找死!”
东子憋足气低喝,猛地扬臂,甩棍带风“呼”地朝轮廓打去。
“砰!”
闷响传来,不像打在布料上,倒像砸在硬物上,震得虎口发麻。
轮廓似被打怕,瞬间缩回,灰黑色床单“唰”地变平整,仿佛一切是幻觉。
但空气中多了淡淡腥甜,像新鲜血液混着铁锈味,钻进肺里,搅得心烦。
东子喘着气收回甩棍,光柱下见棍身沾着薄黑粉末,指捻即碎,散出发烧纸的焦糊味,夹着点土腥气,像刚从坟头挖出。
“东哥,没事吧?”
小雅在门口喊,声音含着担忧与不易察觉的颤抖。
“里面怎么了?”
“没事。”
东子用袖子擦汗,强装镇定扬下巴。
“破床单被墙角风吹得鼓起来,吓我一跳。这地方太邪门。”
他说着走出病房,脚步比刚才快,带点仓促,像身后有东西追,连门口的铁碗都忘了踢开。
一行人沿走廊前行,经203到206病房,里面都是空病床与散落的玻璃药瓶。
有的摔在地上,碎玻璃反射微光;有的立在床头柜,标签泛黄模糊,只剩“青霉素”“阿司匹林”等残字。
没有特别的发现,只空气里的霉味渐重,像无数潮虫爬过皮肤,黏腻难受。
走到走廊尽头,小雅突然“呀”地停步,指着洗漱台上方的镜子,声音发颤:“你们看那镜子……好像不对劲。”
那是嵌在墙上的长方形镜子,半米宽一米高,铜框锈得不成样,绿色锈迹像寄生藤蔓爬满边框,几处锈穿,露出后面灰黑的墙。
镜面蒙着厚灰,却能照人影。
奇怪的是,镜中影像滞后——东子挥挥手,现实的手已落下,镜中的他过两秒才抬手,动作僵如提线木偶;小孟皱眉,镜中的她过会儿才蹙眉,嘴角还保持刚才弧度,像信号不良的电视机。
“这镜子……有问题。”
小雅声音更抖,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墙,冰凉触感让她打颤。
她突然想起小镇上老人的话:“千万别照楼里的镜子……”
当时只当老人胡言,现在看来,或许不空穴来风。
东子刚想说“老镜子反光不好”,眼角余光猛地瞥见镜中多了个人。
在他们身后,紧贴小孟后背,站着穿白护士服的女人。
长发湿漉漉贴脸,遮大半张脸,只露下巴一块青紫瘀伤,像被狠狠打过。
最吓人的是,她攥着手术刀,刀刃闪寒光,沾暗红液体,顺着刀尖往下滴。
“啊——!”
小孟尖叫刺破寂静,猛地回头,双手胡乱后挥——身后空荡荡,只有斑驳墙壁与敞开的窗,风灌进来,吹动墙角蛛网,发出“沙沙”声,别无他物。
小孟喘着气,心脏快跳出嗓子眼,颤抖着看镜子——护士不见了,镜中影像恢复正常,动作与现实同步,仿佛刚才是幻觉。
但镜面凭空多了道清晰划痕,像被指甲划的,从左上到右下,足半米长,深褐色划痕嵌着暗红粉末,在手电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东子盯着划痕,后颈突然发凉,像有人对着脖子吹气。
他想起甩棍上的黑粉末、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镜中拿手术刀的护士……一个可怕念头冒出来:这地方或许真不简单,不是老徐所说的“地狱使者”幕后团队的真人秀场景,可能是真的有“东西”。
走廊的风突然变大,“呼啦啦”灌进来,吹动墙角蛛网,发出“沙沙沙”声,像有人躲在暗处窃笑,又像无数手在耳边挠抓。
东子猛地举手电筒,光柱在空旷走廊疯狂晃动,照亮剥落的墙皮、腐朽的木门、蛛网密布的角落,却照不亮潜藏的阴影。
阴影在光柱边缘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从墙壁钻出、地板爬起,将他们团团围住,一点点吞噬。
小孟牙齿打颤,发出“咯咯”声。
小雅慢慢靠近一旁始终沉默无声的黑衣人——地狱使者。
连强装镇定的东子,也觉寒意从脚底窜上,顺脊椎直冲天灵盖,忍不住打寒颤。
他知道,他们可能真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