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阁”的浮华被彻底甩在身后,三人回到了据点。
气氛从离开露台那一刻起就异常沉闷,刘瑞几次想开口,但看着顾溟紧绷的侧脸和沉默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胡,姜砚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们……遇到个人。”
胡尚锋正坐在主控台前,屏幕上流动着城市各区域的能量监测数据,闻声转过头,姜砚知也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敏锐地察觉到顾溟语气中的异常。
“遇到人?什么人能让你们三个这副德行回来?”胡尚锋挑了挑眉,目光在顾溟和刘瑞脸上扫过,“碰上硬点子了?邪使团的高层?”
“不是邪使团的人,至少……感觉完全不一样。”顾溟走到桌子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桌面。
“一个男人,很年轻,叫孤觞。他……他也有类似视觉系的蚀印,非常强,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而且,他的眼睛,给我的感觉……和我的渊瞳,很像。”
“很像?”胡尚锋坐直了身体,脸上的随意收敛了,“什么意思?具体描述一下。”
刘瑞抢着回答,语气激动:“何止是像,那家伙看老顾的眼神,就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不对,比那还邪乎!他还说什么同类!而且他那眼睛,一动起来,我隔着老远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庞军师都说那家伙深不可测!”
姜砚知已经迅速在旁边的键盘上敲击起来,调取数据库:“孤觞……这个名字没有记录,视觉系蚀印,与渊瞳类似?我需要更具体的特征描述,顾溟。”
顾溟努力回忆着露台上的细节,尤其是那股冰冷、锐利、带着侵略性的共鸣感:
“共鸣很强,我的渊瞳当时几乎要失控,但他的力量性质……更冷,更直接,带着一种……像是要把人从里到外剖开审视的感觉。他甚至能……”
顾溟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凝重起来,“他不仅能看,还能直接用目光进行精神层面的攻击和……烙印。”
他尽可能详细地转述了孤觞那套关于“靠近深渊、拥抱疯狂”的极端言论,以及对方如何轻蔑地评价他“抱着金碗乞讨”,并将蚀化风险视为无物。
随着顾溟的叙述,胡尚锋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
“第二个渊瞳?这不可能!”胡尚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渊瞳’的记载虽然稀少,但它的唯一性和特殊性是公认的 从未有过任何记录表明存在第二个类似的蚀印!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不是模仿或类似的变种……”
他停下脚步,看向顾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么,一个不受任何组织控制、理念如此极端、并且掌握了未知强大力量的同类蚀印者,其不可预测性和潜在的危险性,可能远超我们目前面对的大部分灾魇甚至邪使团成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震动:“他的那套方法,完全是在玩火…什么拥抱疯狂才能驾驭疯狂?纯属狗屁!那是在主动撕开理智与失控之间的屏障,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引火烧身,彻底堕入蚀化的深渊,甚至可能变成比灾魇更可怕的东西!”
姜砚知的调查也很快有了结果,他盯着屏幕,眉头紧锁:“查不到。孤觞这个名字,无论是公开信息还是我们能接触到的深层网络,都找不到任何匹配的记录,那张卡片的图案……”
他调出顾溟简单描绘的旋转瞳孔图案,进行图像比对,“……也没有任何已知组织或家族的标志与之吻合。”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要么,他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极强的信息抹除和反侦察能力要么……他的存在本身,就可能涉及我们尚未知晓的隐秘。”
这时,刘瑞忍不住插嘴,表达了自己的鲜明立场:“要我说,管他是什么来头!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眼神邪性,说话更邪性!老顾,你可千万别被他忽悠了,我觉得庞军师说得对,此人绝非善类!”
庞统的声音也在刘瑞脑海中适时响起,带着深沉的告诫:“主公,胡先生所言极是。”
力量之道,在于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如此极端酷烈之法,纵能逞一时之快,然根基虚浮,心魔深种,终非正道,必遭反噬。顾溟将军万不可受其蛊惑。”
团队里所有人的态度都清晰明确,警惕,否定,禁止接触。
然而,顾溟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孤觞那冰冷而充满掌控力的目光,那轻描淡写间就让一个罪恶灵魂崩溃逃窜的“演示”,以及那句充满诱惑的“想不想知道这双眼睛真正的用法”,如同魔音绕梁,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忍不住想,如果……如果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绝对的力量,是不是就不会再像地下设施那样灵智枯竭、濒临崩溃。
是不是就能更好地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一次次在危机中挣扎。
胡尚锋教导的控制与界限固然安全,但进展缓慢,而且每次触及渊瞳更深层的力量,那蚀化的阴影就如影随形。
孤觞的道路,虽然危险,却像是一条通往力量核心的捷径,对他渴望变强、渴望掌控自身命运的心,产生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知道团队是对的,理智告诉他孤觞极度危险。但那颗被种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在内心深处悄然发芽。
“顾溟,”胡尚锋走到他面前,语气严肃,几乎是在下达命令,“我不管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有什么目的,他的理念与我们背道而驰,他的方法是在自取灭亡。”
“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严禁再与这个人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听到没有?”
顾溟抬起头,对上了胡尚锋充满担忧和不容置疑的目光。
他看到了旁边姜砚知冷静分析下的不赞同,也看到了刘瑞一脸“早就该这样”的表情。
内心的渴望与团队的反对,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他心中激烈冲撞。
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避开了胡尚锋锐利的视线,低声应道:
“嗯,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胡尚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顾溟略显疲惫的神色,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别做傻事。”
随后,胡尚锋和姜砚知开始更深入地讨论如何调整监控参数,尝试捕捉类似孤觞的能量签名,以及加强据点周围的警戒等级。刘瑞也凑过去,积极出谋划策,主要是如何用物理手段防范“那种邪门的家伙”。
顾溟没有参与讨论,他借口需要整理一下思绪,走到了角落坐下。
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他的手指悄然探入外套的内衬口袋,那里,一张触手冰凉、质地特殊的纯黑色卡片,正静静地躺着。
指尖感受着卡片上那仿佛在缓缓旋转的瞳孔图案的细微凸起,顾溟的眼神复杂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