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不灵的小辈，果然野性难驯！既然通天没有教你们如何尊重圣人，今日，本座便替他好好教训你们一番！”
话音未落，元始身后黑气翻腾，万千如毒蛇般的气息腾空而起。
那黑气甫一出现，尚未真正释放威能，却已透出浓重的毁灭之意，仿佛预示着死亡的降临。
不对！
那不只是死亡，而是彻底的毁灭——形神俱灭，万劫不复的终结！
毁灭的律令！
无需赘述，天地间所有生灵已然明悟，那自虚空蔓延而出的恐怖气息究竟意味着什么。
显然，元始已在截教万仙的怒目与斥责中彻底失衡，心中最后一丝克制荡然无存。
此刻他已不顾一切，誓要将截教满门尽数抹除，以泄心头之恨。
当那股毁灭法则轰然降临，万仙皆感心神剧震，面色骤变。
生生死死，本是修行常事。
他们不惧赴死，却也无法完全压抑面对灭顶之灾时本能的战栗。
可纵然心中翻涌着恐惧，无论是立于阵前，还是重伤倒地，截教弟子脸上竟无一人流露出怯懦之色。
相反，他们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仿佛明知身陷绝境，也要挺直脊梁，傲然赴死。
这般风骨，反倒让元始愈发暴怒。
他冷冷扫视身后那些出自阐教的亲传弟子——个个低眉顺眼，神色惶然，与眼前这群虽败犹荣的截教之士相较，高下立判。
这对比太过刺眼，即便是盛怒之下的元始，也不得不直面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精心挑选、寄予厚望的嫡系门人，在气节与胆魄上，竟远远不如通天随手收录的那些披毛戴角、卵生湿化之辈。
这不是简单的胜负之分，而是道统的溃败，是教化的崩塌。
更是他元始本人，在大道之争中的彻底落败！
想到此处，他如何能忍？
他曾是师兄，是玉虚之主，过去无数岁月里，一直是他压过通天一头。
何时轮到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师弟，反过来凌驾于他之上？
即便近年来通天行事诡谲，封神之局也显异常，但元始内心深处从未真正动摇过那份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可如今，竟在传承道统、凝聚人心这一点上，被通天狠狠踩在脚下！
每多看一眼截教万仙那宁折不弯的身影，元始心中的嫉恨便加深一分。
“杀！”
一声怒吼撕裂苍穹，漫天黑雾翻腾而起，化作无数巨链般的魔索，遮蔽日月，朝着万仙当头绞杀而去。
同时，他的圣威全面爆发，如亿万钧山岳压落，直逼万仙神魂肉身，令他们在窒息般的压迫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
刹那之间，万仙命悬一线，仿佛下一瞬就要尽数陨灭于这片血染的虚空。
三界众生无不屏息，许多人不忍目睹此景，悄然闭上了双眼；就连诸位隐世的大能，也默默收敛神识，不愿见证这场屠杀。
并非冷漠，而是无力。
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为即将逝去的英魂默哀。
就在这万籁俱寂、天地同悲之际——
一道宏音骤然响彻寰宇：
“无耻之徒，也配动我门下？！！！！！”
声音如雷贯耳，震荡九霄。
“无耻之徒”？
谁？竟敢如此辱骂一位圣人？
众生意识尚未回转，眼前却骤然大亮。
伴随着那声怒喝，一束光芒破空而至。
那是一道剑光。
浩荡如银河倒卷，恢弘似天河倾泻，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横扫而出。
它所过之处，黑索寸寸断裂，湮灭无形。
那曾令万仙无法抵御的毁灭之力，在这道剑光面前竟如同枯枝败叶，不堪一击。
一剑出，乾坤静。
从元始到凡灵，所有人尽皆失语。
“通天！！！”
“是通天圣人！！！”
“师尊……来了！！！”
若非那一句“无耻之徒”太过惊世骇俗，众人本该第一时间便认出这股气息——天下间，除了通天，还有谁能如此肆意咆哮？又有谁，会将万千修士称为“我门下”？
不过话说回来……
截教早已解散，名号不在。
如今站在这里的，不再是“教主”，而是——通天圣人。
继元始之后，又一位圣临世！
那剑光煌煌如日初升，炽烈得让人无法直视。
仅仅凝望片刻，许多人的识海之中，竟也浮现出一道凌厉剑影，久久不散。
剑光凛冽，寒芒撕裂虚空，恍若能劈开云海、斩断江河。
凝视越久，那道影子便越是清晰，凌厉的杀意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令人骨髓生寒。
感受到这股压迫，众人无不心神剧震，急忙收敛意识，闭目屏息，不敢再直视片刻。
“通天教主究竟在哪儿？！”
好不容易将脑海中残留的剑影驱散，众生再度搜寻通天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天地间并无半点异样波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元始的目光停滞在高空某处，众人顺着他视线望去，才骤然发觉，一道身影已然立于九霄之上，如渊渟岳峙，静默而威压千钧。
他现身毫无声息，与天地融为一体，仿佛自古就在那里，比先前元始降临之时更显圆融自然，毫无斧凿之迹。
“是通天圣人！！！”
所有人望向那立于苍穹之巅的身影，眼中尽是惊涛骇浪。
谁曾料想，一场本不起眼的纷争，竟一步步演变为阐截两教全面对峙，甚至惊动了元始与通天这两位至高无上的圣人亲临战场。
“呵……真是峰回路转！连通天教主都来了，看他刚才那一剑，此事恐怕不会轻易收场啊！”
“若是圣人真的交手……后果不堪设想……”
圣人之力究竟能达到何等境界，凡俗无法揣度。
但洪荒世界根基脆弱，绝难承受圣人全力一击，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
昔日巫妖大战，仅凭十二祖巫布下都天神煞大阵，妖皇率领周天星斗大阵，便撞塌不周山，令天地崩裂。
如今圣人亲至，其威能远胜当年，一旦动手，只怕乾坤倾覆，万灵涂炭！
想到此处，众生心头皆是一紧，宛如被无形之手攥住咽喉。
“通天……”
正当万众惶然之际，元始却沉默不语。
他对方才通天口出“狗东西”三字自是怒不可遏，可此刻，一股更为沉重的疑虑压在他心头，使他暂且压下了怒火。
那便是——通天的到来方式。
“毫无征兆……既不像降临，也不像隐匿，倒像是他一直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回想此前剑气乍现之前，自己竟全然未觉通天的存在，元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圣人的确可显可隐：或光芒万丈，震动寰宇，成为众生眼中唯一的中心；或敛去锋芒，混迹尘世，使人视若无睹。
正如他初临时，截教弟子与阐门修士也都未曾察觉。
但这种隐藏，只对低阶存在有效。
面对同级圣人，哪怕对方刻意遮掩行踪，也必留一丝痕迹。
更何况，通天根本未作任何掩饰，就那样坦然立于高空，光明正大地出现。
若非亲眼所见，并捕捉到那一剑的余波，单凭神识探查，元始甚至无法确定那里是否真有人影伫立。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实在难以理解，通天是如何做到这般近乎“不存在”的存在。
震惊之下，元始竟忘了反击那句羞辱之言。
他的沉默，化作一片死寂。
既未开口反驳，也未出手压制，甚至连原本针对截教众仙的法术也戛然而止。
只是静静地悬立原地，遥望九天之上的通天，如同两座亘古不动的山岳，在无声中彼此对峙。
虽无雷霆万钧之势，亦无风云变色之象，可仅仅凭借两位圣人的并立，整个天地便已压抑得令人窒息。
八景宫内，太上目睹战局突变，眉宇间掠过一抹异样。
娲皇宫中，女娲细细回味通天现身那一刻的玄机，眸光深处满是惊异。
须弥山上，接引与准提双目微闪，心念微动间，整座灵山忽有迷雾流转，暗藏玄机，似有一缕不可明言的算计悄然滋生。
此刻，玉虚宫深处的鸿钧也缓缓睁开双眸，目光穿透虚空，落向乾元山的方向。
通天甫一现身，四海八荒的生灵皆感心神震荡，仿佛天地气机为之牵引。
尽管洪荒各域因他的归来暗潮涌动，但战局尚未因此动摇分毫。
截教万仙仰望着那立于九霄之上的身影，一时恍然失神。
自从当年通天自紫霄宫归返金鳌岛，当众宣布解散截教，并将门下弟子尽数遣散后，他们便再未得见师尊一面。
若非此次石矶遭劫，引发群情激奋，诸仙纷纷奔赴战场，恐怕这一众昔日同门，再也难有今日这般齐聚之日。
“师尊……”
无当圣母身为准圣，素来心如止水，纵遇风波亦不改其志。
可此时此刻，她却任由情绪奔涌而出，不再掩饰内心的波澜。
只因那一道身影，让她所有的坚韧与冷静瞬间瓦解。
那是他们的师尊！
那是他们的教主！
那是屹立洪荒、至高无上的圣人！
多年后再见通天，无当圣母望着那熟悉的身影，脑海中蓦然浮现起初见师尊时的情景——那一日的震撼与敬畏，早已深埋心底，从未褪色。
她曾以为，有圣人坐镇，截教便是永恒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