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器坊惊变
时间在苦修与锤炼中悄然流逝，外门小比的日期日益临近，潜龙苑中的气氛也愈发紧绷。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弟子们见面时的笑容都少了几分真切，多了几分试探与较量。
林风遵循雷师叔的告诫，在人前刻意收敛，锻打练习时表现得比实际水准稍逊一筹，进度“勉强”跟上中等资质的弟子。这使得赵元明等人愈发笃定他先前只是侥幸，嘲讽之言时有耳闻。
然而，每当日落西山，未时过后，林风便会准时出现在雷师叔后院那间僻静的小锻房内。在这里，他无需隐藏，可以尽情施展，消化吸收着《九阳炼器诀》的残韵真意和雷师叔的倾囊相授。
他的进步是惊人的。对火焰的掌控愈发精妙入微，对材料特性的理解远超同侪，甚至已经开始在雷师叔的指导下，尝试锻造第一件真正的法器胚体——一柄最简单的制式青钢剑。
这一日，公共炼器室内热火朝天。不少弟子都在为小比做准备，或是练习锻材，或是尝试炼制些简单的防具、符器，以期增加几分胜算。
林风选择了一处靠墙的地火口，准备进行今日的练习——独立完成一次“青钢”的淬炼提纯。这是锻造那柄制式剑的关键步骤，需将生铁与少量赤铜矿融合，反复锻打，去除杂质，使其达到特定的硬韧平衡。
他全神贯注，小心操控着地火，灼烧着坩埚内的材料。金属慢慢融化、混合，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所有心神都沉浸在材料的细微变化中。
不远处，赵元明看似在与同伴说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林风。他对着身旁一个身材矮壮、面色有些忐忑的弟子——张奎，使了个眼色。
张奎脸上掠过一丝挣扎，但在赵元明冰冷而带有威胁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默默点了点头。他挪动脚步，看似无意地靠近了林风隔壁的一个锻台，那里正有一名弟子在奋力锻打一柄厚背刀胚，锤声沉重。
时机悄然来临。
林风坩埚内的金属溶液已达到最佳状态，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将其夹出进行锻打。就在他精神最为集中的这一刻！
“铛！”隔壁锻台，张奎似乎脚下“一滑”，沉重的身躯猛地撞在了那名正在锻打刀胚的弟子身上。
那弟子猝不及防，惊呼一声，锤击轨迹骤然偏离，一锤狠狠砸在了锻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
那凸起看似寻常，实则是公共炼器室地火管道的一处辅助调控阀，平日里极少动用，且因年代久远，有些松动！
咚！
一声闷响！紧接着，林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控制的地火阀门传来一阵剧烈的、极不正常的震动！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被猛地触动了！
“不好！”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稳住阀门。
但已经太迟了！
轰隆——！！！
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巨响从地底传来！林风面前那原本温和燃烧的地火口猛地剧烈膨胀，赤红色的火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凶兽，狂暴地喷涌而出！火舌瞬间蹿起丈许高，不仅吞没了整个坩埚和锻台，更是朝着近在咫尺的林风猛扑过来！
灼热到极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在林风胸口！他甚至闻到了自己发梢焦糊的味道！
“地火爆走了！” “快跑啊！”
炼器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恐慌和混乱！附近的弟子们魂飞魄散，惊叫着向后猛退，撞翻了不少器具，叮当作响，乱成一团。有人试图施展水润术灭火，但那点微末灵力在狂暴的地火面前如同杯水车薪！
首当其冲的林风，只觉得眼前一片赤红，致命的灼热感瞬间包裹全身，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意识！
后退！必须后退！
他猛地向后急退，脚跟却绊到了堆放杂料的铁架，身形顿时失去平衡，仰面向后倒去！而他的身后，正是另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熔炼着金属的地火口！那赤红的火焰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等待着他的坠落！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完了！这个念头刚在林风脑中闪过，极致的危险反而激发了他体内最深处的潜能！
纯阳道体！自行护主！
在那倒地的瞬间，在他后背即将触及那致命火焰的刹那，林风体内一直平稳运转的纯阳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并非凝聚防御，而是如同君王震怒，向着那扑面而来、试图噬主的狂暴地火，发出了源自本源的、至高无上的掌控意志！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在下意识间，对着那咆哮的火龙，伸出了手掌——并非抵挡，而是…命令！
“安静！”一个无声却无比强烈的意念，伴随着纯阳灵力的奔涌，轰然扩散！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肆虐、欲要焚尽一切的可怕地火，在接触到林风掌心散发出的那股无形气息的刹那，竟如同最凶猛的恶犬听到了主人的呵斥，猛地一滞！
奔腾的火龙在空中诡异地凝固了一瞬，那毁天灭地的狂暴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扼住！紧接着，在所有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滔天火焰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却，高度骤降，翻滚的势头戛然而止，最终温顺地、甚至带着一丝“畏惧”般地，缩回了地火口，只剩下正常跳跃的火苗，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整个炼器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保持着惊恐后退或施法一半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恢复平静的地火口，又看向跌坐在地、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却毫发无伤的林风。
徒手…驯服暴走的地火？！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筑基期的师兄，面对这种程度的地火爆走，也需费一番手脚，动用法器法诀才能压制！他一个炼气二层的弟子，怎么可能做到？！
林风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如擂鼓，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刚才那一刻，他真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而体内灵力的瞬间抽空和那本能般的反应，也让他感到一阵虚脱和后怕。
“怎么回事？！”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门口传来，雷师叔魁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惊怒之色。他显然被刚才那剧烈的能量波动惊动了。
眼前的狼藉和弟子们惊魂未定的表情，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灼热和狂暴能量余波，让他瞬间明白发生了大事。
“师…师叔…地火…地火突然爆走…”有弟子结结巴巴地解释，指向林风，“是…是林风他…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地火自己…自己变小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风身上。
雷师叔一个箭步跨到林风面前，灼灼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他，强大的压迫感让林风几乎喘不过气：“你驯服了地火？！”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风心中电转，知道无法隐瞒，但绝不能说实话。他挣扎着站起身，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后怕：“弟子…弟子不知…当时吓坏了，只想让它别烧过来…胡乱挥手…那地火就…就自己小了下去…或许是…或许是地火自行稳定了？”
这个解释牵强得可笑。地火爆走岂会自行稳定？
雷师叔死死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看清他所有的秘密。良久，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林风的手腕。
林风浑身一僵，不敢反抗。一股灼热却温和的灵力探入他体内，迅速游走，尤其是在丹田处微微停留。
纯阳道体的秘密会被发现吗？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雷师叔的灵力只是一触即收，脸上的震惊和疑惑慢慢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恍然，有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和…保护欲？
“好小子…”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林风能听见，“好可怕的先天火源亲和…简直是…火灵转世不成？！”
他似乎将一切都归咎于林风拥有某种极其罕见的火系天赋，并未联想到更神秘的纯阳道体。这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雷师叔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转而看向那个肇事的张奎，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张奎！你干的好事！”
张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叔饶命！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是脚下打滑…”
“放屁！”雷师叔怒吼一声，声震屋瓦，“你那点小把戏，瞒得过老子？操控失误，险些酿成弥天大祸！罚你去火工房挑煤一年！扣除所有贡献点！即刻执行！”
一年挑煤！这几乎是外门最苦最累的惩罚！张奎脸色惨白如纸，瘫软在地，绝望地看向赵元明的方向。
赵元明此刻脸色也是异常难看，他万万没想到林风竟然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死局，更没想到雷师叔如此震怒，处罚如此之重。他接触到张奎的目光，立刻厌恶地转开头，生怕牵连自己。
雷师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哼一声，却并未深究，而是环视全场，声如洪钟：“都给老子听好了！炼器非儿戏，一丝差错，轻则材料尽毁，重则身死道消！今日之事，就是血的教训！往后谁再敢疏忽大意，或动什么歪心思，休怪老子扒了他的皮！”
所有弟子噤若寒蝉，连连称是。
最后，雷师叔目光落在林风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受了惊吓，今日回去好生调息。至于地火为何稳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或许是阵法年久失修，波动后自行修复，也算你命大！都听明白了？”
这是强行给事件定性，将林风的异常归结为运气和巧合，意在保护他。
众人哪敢说不，纷纷低头：“明白！”
“散了！”雷师叔大手一挥。
弟子们如蒙大赦，匆匆离去，看向林风的目光却都带着残留的惊惧和无法理解的困惑。
赵元明在经过林风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眼神阴鸷到了极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走运…”
林风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擦去额角的冷汗。
待众人散去，雷师叔才走到林风面前，抛给他一个小玉瓶：“压惊的。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你那点特殊之处…藏好了！在你有能力自保前，别再给老子惹麻烦！听到没？”
“是！多谢师叔！”林风接过丹药，心中充满感激。
回到潜龙苑，王浩早已听闻消息，吓得脸色发白，围着林风查看是否受伤。林风安抚了他几句，只说是地火意外，自己运气好。
是夜，林风独坐房中，回想起白日的惊险，依然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明悟。
他对自身纯阳道体的能力，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认识。对火焰的绝对亲和与掌控，这或许将是他未来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同时，他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宗门内的险恶。赵元明的报复，已然图穷匕见。
“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锐利如刀。
小比之上，恩怨必须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