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莫雨之剑
杀意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林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彻底融入了灼热的岩石阴影之中，连心跳都几乎停滞。他听着李彦、赵元明等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污言秽语，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冷静计算着。
硬拼是下下之策，即便动用“小五行逆乱符”能重创甚至击杀一两人，但自身状态太差，必然会被剩余之人拖死。必须利用地形，制造混乱，伺机脱身！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狭窄的峡谷，最终定格在侧上方一处结构松散的岩壁。那里有几道巨大的裂缝，显然是秘境震荡所致。
就在赵元明等人即将发现他藏身之处的刹那，林风猛地从岩石后窜出，并非冲向敌人，而是将体内刚刚恢复不多的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脚，狠狠一脚跺在地面某处！
“轰隆！” 一股巧劲透地而入，引发上方岩壁的共振！几块巨大的赤红色岩石应声松动、滚落，带着隆隆巨响，砸向下方的李彦等人！
“小心！落石！”一名弟子惊呼，慌忙躲闪。
李彦和赵元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落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格挡。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丝混乱。
趁此机会，林风毫不犹豫，转身便向着峡谷深处疾驰而去！速度爆发到了极致，甚至不惜牵动伤势，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妈的！小杂种耍诈！追！”李彦挥动火行阵旗，扫开一块坠落的巨石，看到林风逃窜的背影，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带人追击。
一方亡命奔逃，一方咬牙切齿紧追。
林风对地形毫不熟悉，只能凭借直觉和星辰沙对空间波动的微弱感应，尽量选择能量相对稳定、不易坍塌的方向。他伤势沉重，速度无法提升到最快，与李彦等人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林风！你跑不了！乖乖交出传承，老子给你留个全尸！”赵元明在后面尖声叫嚣，不时打出一道道金系法术，逼得林风左右闪避，更加狼狈。
李彦更是不断催动火行阵旗，一道道烈焰火球呼啸着砸向林风的后背，虽被林风险之又险地避开，但那灼热的气浪和爆炸的冲击波不断加重着他的伤势。
“噗！”又是一道烈焰擦着肩膀掠过，灼烧的剧痛让林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咬紧牙关，强行稳住身形，继续前冲。
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相对宽阔，但火灵之气狂暴，另一条则狭窄曲折，通向一片怪石嶙峋的区域。
星辰沙传来微弱的示警，指向那条宽阔的路。林风毫不犹豫，立刻钻入了那条狭窄的小路。
“哼！自寻死路！那条是绝路，通往一片死火山岩区，我看你往哪逃！”李彦见状，不惊反喜，立刻带人追入。
果然，前行不过数百丈，狭窄的小路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由黑色火山岩构成的平台，平台尽头是陡峭的、无法攀爬的岩壁，确实是一处绝地！
林风停在平台中央，缓缓转过身，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如同被困的猛兽，冰冷而决绝。
李彦四人呈半圆形围了上来，堵死了唯一的退路。看着林风穷途末路的模样，李彦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跑啊？怎么不跑了？”李彦一步步逼近，火行阵旗猎猎作响，“把你从星枢殿得到的东西，还有星辰沙，全部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赵元明和另一名弟子也面露狞笑，缓缓催动手中阵旗（水、土），三面阵旗气息隐隐相连，虽然无法布成完整大阵，但也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压迫力，笼罩向林风。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暗中全力运转功法，争取多恢复一丝灵力。他的手，已经悄然握住了储物袋中的那枚“小五行逆乱符”。既然无路可退，那便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的瞬间——
一个清冷、平淡，却带着无形锋锐之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侧上方的一块巨大黑色火山岩上传来：
“看来，我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这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剑锋，瞬间切断了场内紧绷的杀意弦索。
所有人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块巨岩之上，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着一位身穿青云内门服饰的青年。青年身姿挺拔，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藏纳了万千剑影，开阖之间，锐气逼人。他怀中抱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并无任何装饰，却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又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利剑！
“莫…莫雨师兄？！”赵元明失声惊呼，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李彦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阴沉无比，握着阵旗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
天璇峰真传弟子，内门剑道第一人——莫雨！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了多久？他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涌入李彦和林风的心头。
莫雨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场下四人，在李彦等人的阵旗上略微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却眼神倔强冰冷的林风身上。
“秘境将崩，尔等不去寻出路，却在此地私斗？”莫雨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彦强压下心中的忌惮，挤出一丝笑容道：“莫雨师兄误会了，并非私斗。而是这林风在秘境中残害同门，夺我机缘，我等正要将其拿下，交由宗门发落！”他颠倒黑白的本事信手拈来。
“哦？”莫雨的目光转向林风，“你有何话说？”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莫雨师兄明鉴，李某人之言，纯属污蔑。乃是他们觊觎师弟所得，一路追杀至此，欲行杀人夺宝之事。”
“放屁！明明是你……”赵元明尖声想要反驳。
“闭嘴。”莫雨淡淡地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元明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涨红了脸，不敢再言。
莫雨的目光再次回到林风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质：“他们三人，皆有阵旗在手，虽伤势不轻，但合力之下，炼气期内罕有敌手。你却能一路逃至此地，看来你在秘境中所得，确实不凡。”
他话锋微微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我辈剑修，遇强则强。林风，我观你虽非剑修，但意志如铁，根基扎实，能在李彦三人追杀下支撑至此，有资格接我一剑。”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李彦等人又惊又疑，不明白莫雨为何突然要对林风出手？难道他也觊觎林风的收获？
林风的心更是猛地一沉。一个李彦就已难以应付，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号称内门剑道第一的莫雨？今日岂有生机？
莫雨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道：“我只出一剑。你若接下，今日之事，我保你无恙离开。你若接不下……”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李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和阴狠，连忙道：“莫雨师兄英明！此等宗门败类，正该由师兄出手清理门户！”他巴不得莫雨一剑杀了林风，他再好从莫雨手中讨要（他自然不敢抢）遗产。
林风死死盯着莫雨，从那平淡的眼神中，他看到的并非贪婪，而是一种纯粹的、对验证自身剑道的渴望，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明白了。莫雨并非为宝物而来，至少主要目的不是。他是将自己当成了磨剑石！接下一剑，生；接不下，死！简单，残酷，却又符合剑修直指本心的风格。
没有退路。
林风缓缓站直了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慌乱和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极致冷静。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莫雨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之色：“很好。”
他并未拔剑，只是并起右手食指中指，以指代剑，缓缓抬起。
就在他抬指的瞬间，整个平台上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剑意冲霄而起，并非凌厉逼人，而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沉凝、蕴含着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
李彦、赵元明三人被这股剑意逼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眼中充满了骇然。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天璇峰真传，实力究竟可怕到了何种程度！
林风首当其冲！他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剑山正朝着自己碾压而来！皮肤刺痛，神魂战栗，刚刚压下的伤势几乎要再次爆发！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他猛地一咬舌尖，精血燃烧！体内残存的所有纯阳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肌肤之下泛起浓郁的金色光晕，甚至有一丝丝微弱的赤金色火焰在体表跳跃！《九阳曜真诀》被他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同时，他观想识海中那枚刚刚凝聚的微弱星辰，将全部的精神意志凝聚其中，对抗着那可怕的剑意威压！
“此剑，名‘寂潭’。”莫雨淡淡开口，并指如剑，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耀眼的光芒。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透明的、仿佛深潭静水般的剑气，无声无息地射向林风。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湮灭，留下一条短暂的真空轨迹！
快！快到极致！且锁定了林风的所有气机，避无可避！
林风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从这道看似平静的剑气中，感受到了足以致命的恐怖威胁！
“吼！”他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咆哮，双拳齐出，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对生的渴望，尽数灌注其中！
“九阳……曜真！！”
双拳之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红色光芒，如同两轮缩小的太阳，悍然轰向那道寂灭剑气！
然而，那寂潭剑气却如同无形无质般，轻易地穿透了狂暴的纯阳拳罡！并非击碎，而是如同冷水浇入沸油，瞬间将其中的灵力结构和意志湮灭、平息！
拳罡无声无息地消散！
剑气速度不减，直刺林风胸口！
林风骇然失色，全力侧身，并将最后的力量凝聚于左臂格挡！
“嗤——！”
剑气轻易地撕裂了他体表的纯阳灵光，洞穿了他的左臂，带出一蓬鲜血，而后威力稍减，却依旧冰冷地刺入了他的右胸！
“噗！”林风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火山岩上，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和胸口涌出！
剧痛！冰冷！仿佛全身的生机都要被那一缕剑气冻结、湮灭！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那侵入体内的剑气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纯阳灵力竟难以迅速将其驱散化解！
败了……终究还是接不下……
意识开始模糊。
莫雨静静地看着倒地不起、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的林风，缓缓收回了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似是惊讶，似是了然。
“寂潭”一剑，虽未尽全功，但也绝非寻常炼气修士能接而不死。此子根基之厚，意志之坚，远超他预料。那纯阳灵力，品质极高，竟能稍稍延缓他剑气的湮灭之力。
“莫…莫雨师兄……他……”李彦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眼中带着期待。
莫雨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李彦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一剑已过。”莫雨平淡地吐出四个字，不再看李彦等人，也不再看倒地不起的林风，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平台上面面相觑、脸色变幻不定的李彦三人，以及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林风。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片绝地。只是这一次，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微妙。
李彦的目光再次投向林风，杀机重新浮现。
“师兄，他还没死！莫雨师兄走了，正好……”赵元明凑过来，阴狠地说道。
李彦眼神闪烁，盯着气息微弱的林风，又看了看莫雨消失的方向，心中权衡利弊。最终，贪婪和杀意压倒了那一丝对莫雨态度的疑虑。
“动手！杀了他！”李彦狞笑着，再次举起了火行阵旗。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原本倒地不起、看似昏迷的林风，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