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严树隆就带着两名博士生一起下来了。
“陈启明同学！”严树隆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完全忽略了旁边站着的另外三位“小朋友”。
“严院士，您好！”
陈启明淡然一笑，从容地伸出手。
下一秒，让刘利伟、林溪和顾知夏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一幕发生了。
那位被陈启明称作“院士”的老者，竟然热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陈启明一只手，用力地摇了摇。
“哎呀，可把你盼来了！”严树隆院士看着陈启明，眼神里满是欣赏和欣慰，就像在打量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我一听说你要来，就立马停下手中的工作下来了，这次你又要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刘利伟三人的脑海里炸响。
三人大脑已经彻底蓝屏。
陈启明对周围的震撼浑然不觉，他平静地回应道：“严院士，您太客气了。我刚到金陵，准备明天的省奥林匹克竞赛。不过我想过来看看‘盘古’的进展。”
“盘古”二字一出，严院士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拍大腿，拉着陈启明的手就往里走，嘴里连珠炮似地说道：“进展？进展大了去了！但也遇到大问题了！走走走，边走边说，你来得正好，我们有个技术瓶颈，整个团队熬了三个通宵都没想明白，就等你来给我们‘画龙点睛’了！”
“严老，您先别急，我还有三位同伴跟着一起来了。”
此时，严树隆也注意到刘利伟等三人。
“这三个小家伙是你的同伴吗？”
“是的，都是跟我一起参加竞赛的同班同学，我跟他们说可以来参观金陵大学，就带他们来了，不打扰吧？”
“没事没事，不打扰。”严树隆连连摆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欢迎欢迎！你们都是江南二中的青年才俊啊！能和启明同学做朋友，肯定也都是顶尖的聪明孩子！”
这番夸奖让刘利伟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在普通学校里，他们或许是天之骄子，但站在这位国宝级的院士面前，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严树隆心思何等通透，他看出了孩子们的拘谨，也明白接下来的技术讨论对他们来说太过枯燥，甚至可能涉及一些不便公开的内容。他不想怠慢了陈启明的朋友，更不想让他们感到被冷落。
于是，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名一直安静站立、戴着眼镜、气质文静的女博士生说道：
“小孙，你今天上午的模拟数据跑完了吧？”
“报告严老师，已经跑完了，正在进行第一轮的数据分析。”女博士立刻恭敬地回答。
“嗯，分析工作先放一放。”严树隆温和地吩咐道，“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这三位是陈启明同学的朋友，也是来参加省赛的优秀学生。你带他们好好参观一下我们的校园，尤其是校史馆和图书馆，一定要给他们讲讲我们金大的历史和精神。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大学。”
那位姓孙的女博士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礼貌而友善的微笑。她推了推眼镜，走到三人面前：“三位同学好，我叫孙婧，是信息学院的在读博士。很荣幸能带大家参观校园。”
由金陵大学的博士生亲自担任导游，这份待遇，让刘利伟三人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刘利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那……那就太麻烦学姐了！”
顾知夏也小声地说道：“谢谢学姐。”
林溪则冷静地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陈启明，又看了一眼严院士，已经完全明白了这番安排的用意。她心中暗叹，这些站在顶端的人物，果然个个都是人情练达。
陈启明也对三人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吧，金大的风景很美，值得一看。孙学姐，我的朋友们就拜托你了。”
“陈同学你放心。”孙婧微笑着回应，心中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就这样，在三位同伴呆滞的目光中，陈启明被一位国宝级的院士，像宝贝一样亲热地“架”进了国家实验室的大门。
严树隆见事情安排妥当，立刻又恢复了“科研模式”，拉着陈启明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向大楼内走去：“好了，启明同学，我们走！那个算力瓶颈的问题，你一定要帮我们看看！”
陈启明回头对朋友们挥了挥手，便跟着严院士和另一位男博士，消失在了那扇充满科技感的大门之后。
看着陈启明的背影，刘利伟忍不住凑到孙婧身边，压低声音，用一种既八卦又崇拜的语气问道：“那个……孙学姐，我能问一下吗？我明神……他跟你们严院士，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怎么感觉……感觉严院士比见着亲孙子还亲呢？”
“这个啊，暂时不可以告诉你们，我只能说你们这位同学非常厉害，一定要和他交好，向他学习哦。走吧，我们先去校史馆！”
“保密协议都出来了？”刘利伟心里嘀咕着，“我靠，明神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顾知夏则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好的，麻烦孙学姐了！”顾知夏乖巧地应道。
“不麻烦，叫我婧姐就好。”孙婧的笑容亲和了许多，她能感受到这三个孩子虽然震惊，但都很有礼貌，心中也多了几分好感。
……
玄武湖超算中心
这里没有电影里那种炫酷的弧形大屏，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挂在墙上的普通显示器，上面跑满了密密麻麻的监控数据和代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和咖啡因的焦香，几十名顶尖的研究员和教授围在一张巨大的会议桌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迷茫。
桌上，草稿纸堆积如山，上面画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神经网络结构图和数学公式，其中绝大部分都被红笔狠狠地划掉了。
这不像是一个国家级实验室，更像是一个高考冲刺班的“错题展览会”。
严树隆院士拉着陈启明一进来，整个控制室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过来。
“老严，你可算把救兵请来了！”一位头发比严树隆还稀疏、戴着厚厚啤酒瓶底眼镜的老教授站了起来，他是金陵大学计算机系的系主任，也是国内机器学习领域的泰斗。
陈启明扫了一眼，发现现场全是熟面孔，基本都是上次见过的顶级大佬。
严树隆没空寒暄，指着会议桌中央一块巨大的电子白板，痛心疾首地对陈启明说：“陈启明同学，你快来看看！这就是我们这一个月来的‘成果’！”
陈启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白板上，是一个他们新构建的AI模型框架图，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祝融”。
想法很美好，盘古开天，祝融驭火，要让龙国的AI之火，燃遍世界。
但现实很骨感。
在“祝融”模型框架图下面，是一行行用红色标注的失败记录：
“版本1.0，模型不收敛，损失函数直接溢出。”
“版本2.1，引入循环神经网络（RNN）结构，训练三小时后，输出结果为无意义乱码，疑似梯度消失。”
“版本3.4，尝试用‘盘古’的图注意力网络魔改，模型直接崩溃，无法运行。”
“……”
“版本7.2，我们把整个龙国国家数字图书馆的文本数据都喂给它了……它学会了……随机输出标点符号。”
系主任扶了扶眼镜，一脸生无可恋地补充道：“我们感觉，它不是在学习，它是在对我们的智商进行降维打击。我们怀疑我们造出来的不是人工智能，是‘人工智障’。”
旁边一位数学系的教授也跟着吐槽：“我用最经典的梯度下降法去优化，结果它的学习曲线不是平稳下降，是直接跳崖！我研究了一辈子函数优化，从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函数！”
整个团队的怨气，几乎要凝结成实质了。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专家，随便拎一个出去都是能开宗立派的人物。可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刚学会用算盘的人，突然被要求去造cpU，连门都摸不着。
陈启明听着他们的诉苦，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走到白板前，只扫了一眼那个被改得面目全非的“祝融”模型架构图，就瞬间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都愣住的问题：
“严院士，我想请教一下，你们是想让一条鱼，去参加爬树比赛吗？”
“啊？”李文博教授愣住了，“什么鱼？什么树？”
陈启明拿起一支笔，直接在他们那个复杂的架构图旁边，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示意图。
“‘盘古’模型，”他指了指自己的示意图，“是一条深海里的顶级掠食者，比如虎鲸。它的‘大脑’，也就是‘时空几何图注意力网络’，天生就是为了理解三维空间、化学键、作用力这些复杂的物理化学语言而生的。它的任务很明确：在广阔的化学宇宙里，捕猎一个叫‘AKt1激酶’的猎物。”
他话锋一转，又指了指白板上那个被涂涂改改的“祝融”模型。
“而你们现在想做的‘大语言模型’，它不是鱼，它是只猴子。它的天赋不是游泳，是爬树、是交流。你们现在做的，就是把虎鲸的大脑硬塞进猴子的脑袋里，然后逼着它去爬《四库全书》这棵通天巨树。”
陈启明看着一群陷入呆滞的院士教授，语气平淡地继续输出：
“结果呢？这条被改造的‘鱼’，既忘了怎么游泳，也学不会怎么爬树。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树底下，随机吐几个泡泡——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乱码和标点符号。”
这个比喻，简单、粗暴，但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问题的核心。
整个控制室，鸦雀无声。
李文博教授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喃喃道：“鱼……爬树……我明白了……我们从根子上就想错了！”
他们一直以为，“盘古”既然那么强大，那么基于它的逻辑去开发通用AI，肯定是条捷径。结果，他们是在一条错误的康庄大道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那……那猴子的大脑，应该是什么样的？”严树隆院士急切地问道，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陈启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过身，擦掉了白板上那个复杂的“祝融”模型，然后在干净的白板上，写下了一个单词：
“transfor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