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凡于客栈中潜心推演剿匪细节,将每一步可能出现的变数都反复斟酌之时,青云阁内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也将一丝微妙的波澜带到了林凡面前。
来者是一名身着锦袍、面色略显阴郁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炼气七层左右,正是此次护送任务那批“不值钱物资”的真正委托方——流云坊市内“万宝楼”的一位管事,姓孙。
孙管事径直找到青云阁的负责执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张执事,贵宗弟子昨日护送物资抵达时,可是遭遇了意外?”
张执事,也就是昨日接待林凡的那位,闻言眉头微皱,放下手中事务:“孙管事何出此言?物资不是已完好交付了吗?”
“物资是到了,可我听闻,护送弟子在路上被‘黑煞’那伙人劫了道,还损失了随身财物?”孙管事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质询的意味,“这若是传扬出去,说我万宝楼委托的货物,连护送弟子都护不住,岂不让人笑话?以后谁还敢放心将重要物资交由贵宗护送?”
张执事脸色沉了下来。孙管事这话,看似关心弟子,实则是在质疑青岚宗护送任务的能力和信誉。他沉声道:“孙管事,遇袭之事确有发生,但宗门物资丝毫无损,已按契约完成交付。至于弟子个人损失,乃意外之祸,与任务完成度无关。况且,彼时敌众我寡,弟子们审时度势,保全大局,何错之有?”
“审时度势?说得好听!”孙管事冷哼一声,“若是人人遇险都这般‘审时度势’,交出财物保命,那我等商户的安全感从何而来?贵宗弟子的血性又从何而来?此事,贵宗必须给我万宝楼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青云阁内其他几名弟子和执事都侧目看来,低声议论。
张执事面色难看,正欲反驳,眼角余光瞥见林凡正好从门外进来,似乎是来询问返回宗门事宜的。他心中一动,招手道:“林凡,你过来。”
林凡早已将阁内的争执听在耳中,心中明了,这孙管事是借题发挥,或许是想借此压价,或许是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脸上立刻挂起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怯懦和恭敬的神情,快步上前。
“弟子林凡,见过张执事,见过这位前辈。”他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张执事指着孙管事,对林凡道:“这位是万宝楼的孙管事,他对昨日你等遇袭之事颇有微词。你将当时情况,再详细与孙管事分说一遍,记住,不可有丝毫隐瞒!”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警告意味,是让林凡咬定“敌强我弱,被迫妥协”的说辞。
孙管事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灵识毫不客气地扫过,察觉到那“炼气四层巅峰”的微弱波动,眼中轻视之意更浓。他冷哼一声,等着这个看起来就没什么胆色的弟子,说出如何“懦弱”投降的过程。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将昨日对张执事说过的话,又更加“生动”地描述了一遍。他重点渲染了劫匪人数众多、修为高强、法器凶厉,以及当时地形如何不利,赵虎师兄如何愤怒欲拼死,自己和柳萱师姐如何苦苦劝阻,为了宗门物资和同门性命才忍痛交出财物……
他说得情真意切,细节丰富,将一个底层弟子面对无法抗衡的强敌时,那种无奈、恐惧、屈辱却又不得不以大局为重的复杂心绪,表现得淋漓尽致。说到“交出储物袋”时,他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哽咽,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仍沉浸在巨大的屈辱中。
这番表演,连张执事都看得有些动容,更别提周围那些不明真相的弟子,看向林凡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孙管事听完,脸色变幻不定。他本想借题发挥,打压一下青岚宗,顺便看看能否扣下部分尾款。但眼前这个叫林凡的弟子,将过程说得如此“真实”和“无奈”,反而让他有些不好发作。若再强行指责,倒显得他万宝楼不近人情,逼迫弟子送死了。
“哼!就算情有可原,但终究是失了颜面!”孙管事语气软化了些,但依旧强硬,“此事,我会如实禀明楼主。至于后续的合作……”
“孙管事。”林凡忽然抬起头,打断了孙管事的话,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屈辱和一丝微弱倔强的神色,“弟子人微言轻,但也知宗门声誉重于一切。昨日之辱,弟子与赵虎师兄、柳萱师姐刻骨铭心!我等已商议,定要勤加修炼,他日必寻机雪耻!还请孙管事和万宝楼,再给我等,给青岚宗一次机会!下一次,定不会让贵楼失望!”
他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既表达了雪耻的决心,又将万宝楼放在了需要“给予机会”的位置上,隐隐将了一军。
孙管事一愣,看着林凡那看似懦弱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本意是施压,没想到反被这小小弟子将了一军。若再纠缠,倒显得他万宝楼小气了。
张执事见状,立刻打圆场:“孙管事,你看,弟子们已知耻后勇,态度诚恳。此次意外,实非战之罪。我青岚宗的信誉,流云坊市有目共睹。不如此事就此揭过,后续合作,我们还可再议?”
孙管事沉吟片刻,借坡下驴,甩了甩袖子:“也罢!既然张执事和这位小友都如此说了,我万宝楼也不是不通情理之辈。此事暂且作罢,希望贵宗弟子,真能如所言,莫再让我等失望!告辞!”说完,带着一丝悻悻之色,转身离开了青云阁。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张执事看着孙管事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低着头,仿佛惊魂未定的林凡,心中暗暗点头。此子修为虽低,但心思玲珑,懂得借势,更能忍辱负重,倒是块好材料。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此事已了。你且回去好生修炼吧,莫要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
“多谢执事回护之恩!弟子告退。”林凡再次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感激与后怕交织的神情。
退出青云阁,走在坊市喧嚣的街道上,林凡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收敛,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冷嘲。
“雇主有怨言,我自稳如山。”他心中毫无波澜。孙管事的发难,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是他乐于见到的。这番争执,更加坐实了他们“被迫妥协”的受害者形象,也让他“知耻后勇”的表态显得合情合理。
这一切,都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披上了一层完美的伪装。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在青云阁内显得懦弱而委屈的炼气四层弟子,此刻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将那群凶名在外的“黑煞”匪修,连根拔起!
他不再耽搁,径直回到客栈。关好房门,启动预警。是时候,将脑海中的计划,付诸行动了。
夜幕,是最好的掩护。他,已准备好了收网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