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源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扬起：“你胆子不小啊，这般话也敢问，不怕大宫主知晓后动怒？”
花月奴抿嘴一笑：“所以才只敢在无人时，悄悄问公子呢。”
话音未落，她忽然瞥见远处花星奴领着几人走来，连忙催促：“公子你就答一下嘛，就当是疼我一次。”
女子撒娇，本就是天性流露。
花月奴平日温婉恬静，但在莫千源面前，却多了几分灵动俏皮。
那软糯的声调，如春风拂面，撩人心弦。
莫千源心头微暖，也不再卖关子，略一沉吟，答道：“白阿绣吧。”
“可是雪山派那位，位列第八的白阿绣？”花月奴追问道。
莫千源颔首。
于他而言，邀月太过冷冽，白飞飞心肠太硬，秦梦瑶一心向道，不染尘俗。
张三娘品行无瑕，却高不可攀，令人不敢亲近。
怜星姿容绝世，体态修长，可惜并非他所钟情。
任盈盈虽聪慧果决，可其父难缠，她又至孝，牵绊太多。
沙曼历经风雨，早已洗尽青涩，少了那份纯真。
林诗音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却优柔寡断，常陷困顿。
沈璧君容貌出众，却空有其表，难入心扉。
唯有白阿绣，温雅端庄，知书达理，心思玲珑，羞怯中带着甜意，恰是他理想中的伴侣模样。
适合朝夕相对，月下携手，耳鬓厮磨。
当然，喜好因人而异。
这只是他的选择。
况且人生不是非此即彼，何须舍一取一？十美并收，又有何不可？
“白阿绣……”花月奴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对方的身影。
细细回想，她竟发觉自己与白阿绣有不少共通之处——同样温柔体贴，善察人意。
“原来公子倾心的是这般女子。”她心中暗喜。
此前发问，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有意试探，想探知莫千源的心意所向。
如今答案揭晓，正合她意。
她唇角微扬，眼中泛起柔光。
……
此时，花星奴已携三人走近。
走在前方的是一位青年模样的人物，衣着宝蓝色的丝质长衫，举止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眉目清秀，眼神清澈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扇骨由白玉雕成，指尖细腻如瓷，几乎与玉柄融为一体。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赵敏。
她身后，两名面纹异图的老者沉默跟随，形影不离，正是玄冥二老。
莫千源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有趣，竟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出现，难不成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
赵敏脚步微顿，脸上原本从容的神情瞬间凝固，浮现出一丝错愕。
这话从何说起？
自己可曾留下什么破绽？
她心头一紧，脑中飞快地回想着近日行踪，却毫无头绪。
就在这一刹那，一声轻响划破空气，绿芒乍闪，一道森冷剑气直扑而来，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
“糟了！来不及了！”
念头刚起，身体却已僵住，如同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恐惧如潮水般淹没全身。
可预想中的痛楚并未降临。
那抹墨绿色的光华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碧血照丹青”已然归鞘，仿佛从未出过。
赵敏怔在原地，下意识低头查看自身是否受伤。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惨叫撕裂寂静。
她猛然转头，只见鹿杖客瘫倒在地，四肢抽搐，鲜血自手足处不断涌出，丹田气息溃散如沙，整个人已成废人。
赵敏心头剧震，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那一剑，并非冲她而来，而是直取鹿杖客。
而且手段狠绝，筋脉尽断，修为全毁。
望着昔日护卫如今奄奄一息的模样，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哀嚎，赵敏心中先是惊惧，继而怒火升腾。
“移花公子，你我素无恩怨，我以宾客之礼前来拜会，你却当着我的面废我随从，此举未免太过无礼。”
她双眸紧盯莫千源，声音平静，却掩不住其中压抑的怒意。
鹿杖客死活，她本可不在意。
但在她面前动手，等于打她的脸。
她是大元绍敏郡主，身份尊崇，自幼受尽敬重。
便是当年踏入魔师宫，对方尚知礼数周全。
眼前之人，竟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这不仅是挑衅，更是羞辱。
若非清楚莫千源实力深不可测，她早已翻脸。
可忍下这口气，又非她的脾性。
于是言语中便带了锋芒。
莫千源看着她紧绷的模样，淡然一笑：“赵姑娘确是贵客，既无仇怨，我又怎会伤你分毫？”
“你这位随从，触犯了我的规矩。”
话音落下，视线转向鹿杖客，语气平静却透着寒意：“再出一声，舌头就别要了。”
鹿杖客立刻咬紧牙关，哀嚎戛然而止。
但他面容扭曲，额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会炸裂。
剧痛显然已深入骨髓。
莫千源继续道：“公布【大明绝色榜】之前，我早已申明禁令。”
“可你鹿杖客，充耳不闻，心中竟对沈璧君、林诗音、白阿绣，还有张三娘起了妄念。”
“你说，该不该杀？”
鹿杖客心头一震。
他未曾想到，灾祸竟源于内心一闪之念。
急忙辩解：“不！我只是想想，什么也没做！”
莫千源轻笑：“等真做了，那就迟了。”
随即对花星奴道：“去借官府死牢，将这老贼关押，待下次开阁再行发落。”
“是，公子。”花星奴应下，一手扯住鹿杖客后领，轻轻一提，对方如麻袋般被横空拎起。
鹿杖客顿时慌乱，放声惨呼：“饶命！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郡主！郡主救我！郡主啊！”
“师弟！快救师兄！”
“救我！救……”
声音渐弱，渐行渐远，终归寂静。
莫千源望向鹤笔翁，对方神色变幻，沉默不语。
“早听说玄冥二老情同手足，你大可去劫牢救人。”
鹤笔翁身躯微抖，连忙低头：“不敢！”
一代宗师，竟在一句话下吓得失了气势，毫无反抗之意。
莫千源并不意外。
玄冥二老自出道以来，始终同行，情谊深厚不假，却远未到舍命相护的地步。
《倚天屠龙记》中曾有记载——
二人奉汝阳王之命擒拿张无忌，并带回赵敏。
赵敏为救张无忌，向汝阳王进言，诬陷鹿杖客意图非礼。
汝阳王信之，下令捉拿。
鹿杖客无法自证，不愿束手，遂与王府反目。
赵敏以富贵许诺鹤笔翁，诱其擒兄。
鹿杖客震惊之下，含泪哀求昔日情分。
鹤笔翁迟疑良久，最终选择与师兄一同离去。
虽未出手，但那一刻，他的心已然动摇。
可见鹤笔翁重情，也讲义气，却终究不是那种为义赴死之人。
如今，鹿杖客得罪的是莫千源这般人物，鹤笔翁哪敢轻动？
若鹿杖客尚能接下莫千源十招，或许他还敢并肩作战。
事实摆在眼前，鹿杖客在莫千源面前连一式都撑不住。
贸然站出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身为行走江湖之人，鹤笔翁并非惧怕死亡。
可若死得毫无尊严，甚至要遭受凌迟酷刑——
就像莫千源先前所言那般，一刀一刀割肉剔骨——
这等折磨，光是想想便令人胆寒。
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心跳如鼓，恐惧深入骨髓。
正因如此，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只剩下一具颤抖的躯壳。
莫千源抬手轻点旁边的石椅，语气平和：“赵姑娘，请坐。”
此时的赵敏，面色已不似初来时那般紧绷。
她心里清楚，鹿杖客咎由自取，竟敢无视警告，妄图染指绝色榜上的女子。
既是他自己踏进鬼门关，她也无力回天。
更重要的是，她本就不愿与莫千源对立。
依言坐下后，赵敏凝视着他，忽而眼神黯淡，唇角微颤。
“鹿师傅虽有过错，却是我身边唯一的护命之人……如今被公子带走。”
“完了，一个蒙元郡主孤身在外，恐怕难逃横死他乡的命运。”
她说着，眉间尽是愁苦，低声叹息，仿佛真被命运压弯了脊梁。
她坦然说出身份，并非莽撞。
在她看来，这点底细，在莫千源眼中早已无所遁形。
话落之后，她悄悄用余光打量对方神色。
只要察觉一丝不悦，便会立刻换一副姿态应对。
莫千源嘴角微扬。
她此行目的，早在踏入此地那一刻，便通过《人书》尽数知晓。
但他无意揭穿。
有些事，留着层层薄纱，才更有意味。
于是他顺着她的戏路，温和回应：“这么说，倒是我太过无情了。”
赵敏轻轻瞥他一眼，声音婉转似怨：“公子手段通天，世间谁又能责您半句？罢了，只怪我命途多舛。”
这话里藏的几分娇嗔，让莫千源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你在百花镇寸步无忧，可好？”
赵敏嘟起嘴：“好是好，可难道我要永远困在这小镇不成？”
“即便我不抓他，”莫千源淡淡道，“鹿杖客也不可能护你一生。”
赵敏眨了眨眼，眸光流转，如春水漾波：“我才不管这些，总之你得对我负责。”
负责？
莫千源心头一动，眉宇舒展。
若是赵敏这般女子，让他负一辈子责，又有何不可？
但眼下头等大事，仍是处理邀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