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币所,外层区域,古卷回廊。
这是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环形长廊,两侧是高达数十丈、由某种温润黑玉打造的书架,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材质各异的典籍、卷轴、玉简乃至更古老的骨质、皮质文献。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魔法墨水以及一种时光沉淀的独特气息。柔和而恒定的魔法光芒从穹顶洒落,照亮着这知识的海洋。
林小邪手持“求知令”,行走在静谧的回廊中。令牌散发出微光,与回廊中的禁制隐隐呼应,让他得以畅通无阻。但他能感觉到,无数道隐晦的、冰冷的目光从书架深处、从墙壁阴影中投射而来,那是铸币所的守护魔灵与监视法阵。
他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些浩如烟海的藏书所吸引。按照与玛门的约定,他只能查阅非核心典籍,但即便是这些“外围”资料,其涵盖的范围与深度也远超他的想象。魔界历史、地理志、种族谱系、能量理论、古代神话传说……包罗万象。
他没有盲目翻阅,而是先来到标注着“上古纪元·神话与起源”的区域。星衍之瞳高效扫描书名与简介,科学道意快速分类筛选。
很快,他锁定了几部典籍:《古幽界源流考》、《失落纪元的回响》、《归墟词条辑录(残本)》、《众生心念与法则共鸣假说》。
他取下这些厚重的、以魔界古语写就的书册,寻了一处僻静的阅览台,开始沉浸其中。
《古幽界源流考》证实了禹残魂和敖战记忆的说法,描述了古幽界曾经的繁荣与那场导致其堕落的“大灾变”,但语焉不详,将“灾变”归于“域外邪力入侵”。
《失落纪元的回响》则更加隐晦,提到在古幽界之前,可能存在更古老的、轮回的文明纪元,每一次纪元的终结都与“归墟的潮汐”有关。
《归墟词条辑录(残本)》最为关键,虽然残缺,但明确记载:“归墟,万法归宿,纪元坟场。其门不开,则纪元延绵;其门洞开,则万象归寂。古籍有载,归墟之门非自然开启,需特定‘契机’与‘钥匙’。有先贤猜测,‘寂灭’之力或为归墟泄露之气息,亦或为开启之门扉寻找‘祭品’之触手。”
这段记载让林小邪心中寒意更盛。“寂灭”可能是归墟泄露的气息,或者是归墟主动寻找祭品(吞噬世界)的触手!这与祭坛“纪元之末,归墟之门渐开”的警示完全吻合!
那么,四大魔神作为“寂灭”侵蚀魔界后诞生的最强大存在,祂们与“归墟”是什么关系?仅仅是环境催生的畸形儿,还是……被“触手”选中的“代理人”?
他翻开最后一本《众生心念与法则共鸣假说》。这本书更像是一位古代魔界学者的理论推演,其中提出:极度纯粹、凝聚的众生心念(愿力、信念、执念等),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可以直接引动乃至暂时扭曲基础法则。书中甚至大胆假设,若能汇聚足够多、足够纯粹的“希望”或“守护”信念,或许能形成对抗“绝望”、“毁灭”等负面法则的力量。但作者也悲观地指出,在魔界这种负面能量主导的环境下,诞生并汇聚这种正向信念几乎不可能。
“众生之愿……对抗负面法则……”林小邪若有所思。这把钥匙,果然是一种心灵层面的力量。
就在他潜心研究时,忽然,回廊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空间涟漪。若非他混沌灵力敏锐,几乎无法发现。
他不动声色,继续翻阅典籍,但星衍之瞳的余光已悄然锁定那个方向。只见在“魔神谱系与权柄析论”的书架阴影处,空气微微扭曲,一本看似普通的黑色皮质笔记,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从书架边缘滑落,恰好掉落在附近的地面上,摊开了其中一页。
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林小邪心中警惕,缓缓走过去,捡起笔记。笔记的材质触手冰凉,仿佛某种深渊生物的皮革。摊开的那一页,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书写的文字,记录着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据第七代‘守秘人’临终呓语,四大魔神之诞生,非自然孕育,乃‘寂灭’侵蚀源初魔核时,魔核残存本能与魔界众生极端情绪结合,产生的‘扭曲镜像’。贪婪(玛门)映射对‘存在’与‘占有’的执念;暴怒(萨麦尔)映射对‘破坏’与‘宣泄’的渴望;欺诈(彼列)映射对‘真实’的恐惧与‘虚妄’的依赖;绝望(墨菲斯托)映射对‘终结’的认知与‘沉沦’的倾向。四者皆为‘寂灭’工具,用以加速世界衰亡,献祭归墟。”
“然,贪婪权柄特殊,其‘占有’之欲无止境,渐生异变。玛门于无尽掠夺中,或已不满足于仅为工具,其‘贪婪’开始指向‘寂灭’本身,乃至……归墟权柄?此乃极度危险之兆,若其成功,恐将催生出比‘寂灭’更可怕之存在——欲吞噬一切(包括归墟)的‘终焉贪婪’。余观测到,玛门近千年来,对‘祈愿’、‘契约’等涉及‘心念’与‘交换’法则之力异常热衷,其目的恐非延缓毁灭,而是……篡夺‘献祭’之权,以万界为资粮,成就自身‘永恒占有’之终极神位……”
笔记到此中断,后面的书页似乎被强行撕去。
林小邪拿着笔记的手微微发凉。这段记载如果是真的,那真相就更加骇人了!
四大魔神果然是“寂灭”催生的工具,目的是加速世界衰亡,献祭给“归墟”。而玛门,这个最“理智”的魔神,竟然因为其权柄特性,产生了超越“工具”身份的野心!祂想反过来利用“寂灭”和“献祭”的流程,吞噬一切,包括可能连“寂灭”都想献祭的“归墟”,成就自身的“终焉贪婪”!
这解释了为何玛门对“祈愿水晶”(心念之力)和“契约”(交换法则)如此热衷!祂不是在研究对抗寂灭,而是在研究如何掌控“献祭”的仪式和“心念”这种祭品的关键组成部分!祂想成为那个坐在餐桌顶端的存在,而不是被端上餐桌的祭品!
那么,其他三位魔神知道吗?萨麦尔的暴怒、彼列的欺诈、墨菲斯托的绝望,是否只是本能地执行“寂灭”赋予的“加速毁灭”指令,而玛门则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篡位”计划?
如果是这样,魔界的局面就更加复杂了。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四个被“寂灭”驱使的毁灭者,更是一个可能试图吞噬一切(包括其他魔神、魔界、参悟大陆乃至归墟)的、更加危险和疯狂的终极野心家!
这本笔记的出现,绝非偶然。是谁放在这里的?是铸币所内对玛门抱有异心的存在?还是……玛门自己,在试探他,看他能否理解这深层的秘密,从而判断他的“价值”和“威胁”等级?
林小邪迅速将笔记内容牢记于心,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笔记合上,放回原处。无论这是陷阱还是馈赠,这信息都至关重要。
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也需要思考如何应对。如果玛门的野心是真的,那么“众生之愿”这把钥匙,或许不仅是对抗“寂灭”和“归墟”的关键,也可能成为制衡甚至粉碎玛门“终焉贪婪”野心的利器!因为“纯粹的信念”与“无尽的贪婪”,在本质上是截然对立的力量。
他回到阅览台,表面继续查阅典籍,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古卷回廊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他必须在有限的三个月内,找到更多关于“众生之愿”具体形态、汇聚方法,以及对抗“终焉贪婪”可能性的记载。
同时,他也要开始谋划,如何利用四大魔神之间这复杂而危险的关系。萨麦尔、彼列、墨菲斯托,或许可以成为牵制玛门野心的棋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利用祂们对“寂灭”的原始忠诚与玛门的背叛野心之间的矛盾?
一场在知识迷雾与魔神阴谋中的无声较量,已然展开。林小邪不仅要寻找钥匙,更要在这盘涉及魔神本相与纪元存亡的惊天棋局中,为自己,为参悟大陆,也为这即将倾覆的纪元,寻得一线生机。而他的科学修仙之道,也将在这极致复杂的环境下,面临最严峻的考验与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