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邪在古卷回廊的“学者”形象逐渐深入人心。他每日沉浸于故纸堆中,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快速记录,对“心念法则”、“古代契约学”、“魔界底层社会结构”等冷僻领域表现出近乎狂热的专注。他偶尔会与回廊内少数同样醉心研究的古老魔灵(一些被玛门收藏的、失去大部分力量的学者型灵魂)进行一些晦涩的学术讨论,言辞间充满对“纯粹信念之力”的推崇与对“当前魔界力量体系过于依赖负面情绪”的隐晦批判。
这些言行,通过无处不在的监视法阵,一丝不漏地传达到了铸币所核心区域。
玛门的高大王座之下,阴影魔君躬身汇报:“大人,那个‘邪骨’依旧在回廊研读,行为未见异常。但其研究方向……越发偏向于‘心念’与‘古代净化’,甚至私下复制了一些敏感残页。是否要加以限制或……引导?”
王座上,玛门把玩着一枚新得到的、内部仿佛封印着一个小型祈愿仪式的宝石,金色漩涡眼眸中光芒流转。
“心念……净化……”玛门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有意思。看来他比我想象的更有‘追求’。不必限制,反而可以‘适当’地让他看到一些我们想让他看到的东西。比如……关于‘血汗魔矿’底层那些卑微信徒偶尔产生的、可笑的‘自由祈愿’的记录;或者‘冰封绝望海’深处,那座古老‘祈愿之城’废墟的勘探报告副本。注意,要做得自然,像是他‘偶然’发现的。”
“属下明白。”阴影魔君领悟,这是要继续试探林小邪的深浅,看他是否真的有能力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有价值的东西,甚至……看看他是否会被这些微弱的“愿力”所吸引或影响。“那其他几位大人那边……”
“萨麦尔那个蠢货正忙着和灵瞳魔族纠缠,彼列和墨菲斯托互相猜忌,暂时无暇他顾。”玛门语气淡然,“正好给我们时间。继续监控,看看这位‘邪骨’先生,到底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
“是。”
……
古卷回廊中,林小邪“偶然”在一堆关于魔界矿产分布的陈旧卷宗里,发现了一份被遗忘的、记录着“血汗魔矿”历年事故与“异常事件”的日志副本。其中不起眼的一行记载:“矿洞第七千八百五十一区,编号‘枯骨’老奴,劳作九百二十七纪,于力竭濒死前,于岩壁刻不明古符,疑似‘自由’之义,旋即崩解。符文残迹已采集封存(标本号:xZ-),暂无研究价值。”
他心脏猛地一跳,面色却保持平静,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标本编号和相关信息。
又过了几日,他在查阅“冰封绝望海地理志”时,“碰巧”看到了一份被夹在其中的、字迹较新的勘探简报摘要,提到在海底某处探测到微弱的、与已知魔能迥异的纯净能量波动,疑似与传说中的“祈愿之城”遗迹有关,但因环境恶劣且能量反应微弱,勘探价值暂被评定为“低”。
这两个“偶然”发现,印证了魔源之魂给予的指引,也让他明白了玛门的用意——投石问路,看他如何反应。
林小邪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配合地演了下去。他开始更加“专注”地研究这两个方向,频繁调阅相关区域的详细地图、历史记载、能量分析报告,甚至“尝试”推演那“自由古符”可能的完整形态与激发条件,以及“祈愿之城”可能残留的阵法原理。他的一些推演笔记和草图,也“不经意”地留在了阅览台上。
他要给玛门一个印象:他确实被这些微弱的“愿力”现象所吸引,正在努力研究,但进展缓慢,且方向更偏向于“学术探究”和“力量挖掘”,暂时看不出有汇聚或利用这些力量的明确意图和有效方法。
这是“明修栈道”,吸引注意力,麻痹对手。
而“暗渡陈仓”的计划,则在无声无息中展开。
林小邪首先将目标锁定在血汗魔矿。根据资料,那里守卫相对“松懈”(对于铸币所核心而言),魔奴数量庞大且麻木,是点燃第一颗“火种”相对安全(指不容易引起魔神直接关注)的试验场。
他需要将一丝蕴含“引子信念”和引导法门的力量,传递到那个刻有“自由”古符的标本所在地,或者至少是那片区域。
直接前往不可能。但他有混沌灵力,有科学道意,还有从典籍中学到的魔界能量传输的一些偏门技巧。
他花费数日时间,以研究魔矿能量传输损耗为名,查阅了大量关于铸币所内部低阶能量网络(用于给魔灯、基础法阵供能)的图纸。这些网络如同毛细血管,遍布铸币所大部分非核心区域,包括外围矿场。
最终,他选定了一条途径矿场区域、且日常能量波动较为平缓的次级魔能管道。然后,他利用从古卷中学到的一种古老魔文加密技术,结合混沌灵力的隐匿特性,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包含以下信息的“意念种子”进行封装:
“自由”古符的完整形态推演图(根据他的研究还原)。
一段极其简化的、关于如何观想此符文以凝聚内心对“自由”渴望的冥想引导。
一缕微弱但纯净的、蕴含“不屈”与“希望”意境的混沌灵力气息作为“引信”。
这“意念种子”并非攻击性能量,更像是一段加密的信息流和一丝心灵共鸣的引子,其能量波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混杂在管道日常传输的杂乱魔能中,极难被察觉。
在一个监控法阵例行维护、能量波动略有异常的深夜,林小邪悄然将这份“意念种子”注入选定的魔能管道。它如同一条特制的、逆流而上的微小信息鱼,沿着管道悄无声息地流向血汗魔矿深处……
他无法控制具体谁会接收到,也无法保证效果。这只是一个播种的过程。能否发芽,取决于那里是否真的存在对“自由”抱有哪怕一丝渴望的灵魂,以及那灵魂是否足够坚韧。
完成这一步,林小邪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很慢,但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接下来,他的目光投向了暴怒焦土的裂隙和虚妄之城的下水道。这两个地方更危险,直接涉及萨麦尔和彼列的领地核心。他不能再用铸币所的能量网络。
他需要“媒介”,或者制造“意外”。
机会很快来了。
通过古卷回廊的交流圈,他“偶然”得知,铸币所一支前往暴怒焦土边境进行“特种魔金”贸易的商队即将返回,而彼列领域的一支幻术剧团受邀来铸币所进行“文化交流演出”。
林小邪心中有了计较。他再次动用“求知令”的部分权限,以研究“情绪能量载体”为名,申请了一些用于制作低阶魔法卷轴和幻术道具的基础材料。然后,他利用这些材料,结合混沌灵力对能量的精微操控,制作了几样特殊的小东西:
几枚看似普通的“愤怒抑制护符”(针对暴怒焦土),但内部核心隐藏着一丝对“安宁”与“安全”的微弱引导频率,以及一个极其隐蔽的、指向焦土某处裂隙坐标的能量印记。 他打算通过“意外”让这些小玩意流入即将返回的商队成员手中,或者附着在贸易商品上,带回焦土。在充满暴怒气息的环境里,这种对“安宁”的微弱渴望,或许能被那些身处边缘、渴望喘息的弱小存在感知到。
几个粗糙的、记录着“真实”二字的古魔文石刻复制品(针对虚妄之城),石刻内部被他用特殊手法封入了一缕极其淡薄的、对“真实”向往的意念波动。 他计划利用幻术剧团到来的混乱,将这些石刻“遗失”在剧团可能经过或接触的地方,期待它们能被带入虚妄之城,在某个角落被那个破损的幻术傀儡“看见”。
这些操作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需要精确的计算和时机的把握。林小邪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和园丁,在敌人遍布的花园里,小心翼翼地埋下希望的种子。他不在乎这些种子多么微小,存活率多么低,他只需要它们存在,并在关键时刻,能够被他感知、唤醒、汇聚。
他的科学修仙,在此刻不再是单纯的战力提升,而是演变成了对能量、信息、人心、时局的综合运用与博弈。他收集的“众生之愿”,也将是未来对抗“寂灭”与“终焉贪婪”最本源、最不可测的力量。
而在铸币所核心,玛门通过监控,看着林小邪那些“学术研究”和“小动作”,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
“开始播种了吗?有趣……就让我看看,你这些脆弱的‘愿力’种子,能否在我这贪婪的沃土中,开出让我惊喜的花朵吧。或许……还能帮我淬炼出更纯粹的‘祭品’呢。”祂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时空,看到了那扇缓缓打开的、吞噬一切的归墟之门,以及门后……那令祂无比渴望的、最终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