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脊背撞击岩石发出沉闷声响。鲜血自嘴角汩汩涌出,染红了胸前衣襟,那血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仿佛连血液都被极北寒煞侵蚀冻结。他的手指痉挛般抽搐,指尖发黑,经脉寸寸如冰裂,整个人像是从万年寒窟中被硬生生拖出的死尸。
“神魂受创!经脉冻结!命门将熄!”龙渊瞳孔骤缩,一把探向叶尘腕脉,触手之处冰冷刺骨,气血几近停滞。他厉声低吼:“该死!神识回归竟遭如此反噬,这已不止是空间距离的问题……那是规则层面的排斥!极北之地,根本不想让他回来!”
话音未落,叶尘猛然弓身,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其中夹杂着细碎冰晶,在空中凝成一朵枯萎的霜花,随即碎裂坠地。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口起伏如同风中残烛,意识在崩溃边缘摇曳。
龙渊双目赤红,再不迟疑,右手猛地划过左臂,锋利指甲撕开皮肉,鲜血迸溅。但他并未止步于寻常精血——而是咬破舌尖,混合本源魂力,一掌拍向心口!
“以我龙族真祖血脉为引,燃精血,祭元灵,护此子神魂不灭——**龙渊·逆脉渡灵术**!”
轰!
一道金赤色光柱冲天而起,宛如远古图腾苏醒。龙渊周身浮现出无数古老符文,皆为龙族秘传禁术之纹,每一道都闪烁着牺牲与守护的光辉。他手腕翻转,将一滴殷红至近乎发紫的精血缓缓逼出——那一滴血,重若山岳,落地无声,却让方圆十丈灵气瞬间凝滞。
他俯身,捏开叶尘紧闭的牙关,将那滴本源精血送入其口中。
刹那间,异变陡生!
叶尘体内早已冻结的经脉竟微微震颤,那一滴精血如烈阳坠入寒渊,轰然炸开无尽暖流!金色血丝顺着叶尘的奇经八脉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冰封退散,脉络复苏,仿佛有千万条沉睡的江河被唤醒奔腾。
“咳……”叶尘喉咙一甜,再次咳出一口黑血,但这一次,血色已趋于正常。
龙渊脸色却更加苍白,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倒。这一式“逆脉渡灵”,是以自身寿元与血脉根基为代价,强行续接他人命脉。哪怕他是半步化神的存在,也承受不住这般损耗。
“你……疯了?”叶尘艰难睁眼,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本源精血……岂能轻予?你会折损道基!”
“闭嘴。”龙渊冷冷道,额角渗出冷汗,“若你不活,谁去极北?谁破阴谋?谁掀开那家伙的真面目?我可不想一辈子替一个快死的人操心。”
叶尘怔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那枚戴在他右手的上古神戒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第九环光芒暴涨,九彩神辉交织成网,笼罩住叶尘全身。一道道神秘符文自戒面浮现,旋转飞舞,最终凝聚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护甲,贴附于他神魂之外。
那是——**命运护符**!
传说中唯有在宿主濒临陨落、神魂将散之际,神戒才会自动激发最深层的护主机制。它不是防御外敌,而是锚定命格,防止灵魂彻底崩解。
符文化作细流,渗入叶尘识海。原本涣散的神识开始缓慢聚合,破碎的记忆碎片也被一一粘合。他脑海中再度浮现那座孤峰,灰袍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最后那一句——
“下次见面,别再用神识了。我会……亲自接你。”
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
不是威胁,而是承诺。
那人,并非虚言恫吓,而是真的拥有跨越万里、捕捉神识的能力。甚至……可能早就布下了某种感应阵法,等着他主动踏入陷阱。
“他算准了我会去。”叶尘喃喃,“所以他才放我进来,让我看见那些画面,听见那些话……他在种因,等果成熟。”
龙渊皱眉:“什么意思?”
“他在布局。”叶尘闭上眼,声音低沉,“他让我亲眼见证‘真相’的碎片,让我怀疑自己的过往、质疑重生的意义,甚至动摇信念……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心生执念,不得不亲赴极北。他不需要出手抓我,只要点燃我的愤怒与疑惑,我就会自己走进他的牢笼。”
空气骤然沉重。
风停了,火熄了,连远处归墟的地核都停止了脉动般的蓝光闪烁。
良久,龙渊冷笑一声:“那你还不去?”
叶尘睁开眼,眸中金纹流转,炽烈如焰。
“我去。”他说,“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我不是去寻答案。”
“我是去——亲手打破他的命局!”
话音落下,神戒第九环忽明忽暗,似在回应主人的决心。而与此同时,叶尘识海深处,一道隐秘烙印悄然苏醒——那是前世残留的最后一丝印记,曾被封印在轮回尽头,如今却因极北归来的一瞥,彻底激活。
一幅残缺的画面浮现:夜,血月当空,一座古老的宗门在火焰中坍塌。婴儿啼哭响彻山谷,一名女子抱着襁褓跪倒在雪地中,抬头望天,眼中满是悲怆与不甘。
她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叶尘神魂剧震,终于听清那句话——
“**孩子,活下去……记住,钥匙不在他手中,而在你心里。**”
“钥匙……”叶尘喃喃,“不在他手中?”
难道说,神戒虽为契约之器,却并非真正的核心?那个灰袍人以为掌控了一切,实则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环——**神戒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他赋予的权限,而是源于佩戴者自身的意志觉醒?**
难怪他会说“你必须经历绝望,才能成为共主”。
因为他知道,唯有在极致痛苦中涅盘之人,才能真正唤醒神戒的终极形态。
可他不知道的是——叶尘早已不止一次死过,也不止一次重生。每一次死亡,都在锤炼他的心志;每一次复活,都在拓宽他的命格边界。
他不是棋子。
他是破局之人。
“龙渊。”叶尘缓缓坐起,尽管身体仍虚弱不堪,但气势已然不同,“帮我做三件事。”
“你说。”
“第一,联系玄霄阁,调集所有关于极北古史的典籍,尤其是涉及‘最初堕神’与‘逆命宫’的部分,我要知道那段被抹去的历史全貌。”
“第二,请动羽族圣女,借她族中‘天机镜’一用。我需要推演极北三处阵眼的运转规律,找出封印最薄弱的时刻。”
“第三……”叶尘顿了顿,目光森然,“通知铁剑盟、炎狱殿、沧海楼三大势力,就说——三个月后,我要亲自带队,远征极北。让他们准备好寒域战甲、破煞丹药、虚空罗盘,还有……足够埋葬一支军队的棺材。”
龙渊看着他,许久未语。
最终,他笑了,笑得豪迈而苍凉。
“好!既然你要战,那我就陪你疯到底!”
……
夜色渐深,营地篝火燃起。
叶尘静坐于石台之上,双手结印,引导龙渊所赠精血融入己身。那滴血仍在他体内游走,不断修复受损的神魂与经络,但也带来了新的变化——他的左臂皮肤下,隐隐浮现出龙鳞状纹路,每当运功时便会泛起淡淡金芒。
这是龙族本源之力的烙印,意味着两人之间已建立起某种超越师徒、近乎共生的羁绊。
而更深处的变化,则发生在识海之中。
随着神魂逐渐稳定,叶尘尝试重新连接神戒第九环,却发现通道已被某种力量封锁。不是神戒拒绝沟通,而是外部有一股无形屏障隔绝了极北方向的一切感知。
“他在切断联系。”叶尘心中冷笑,“怕我再窥探?还是……准备收网了?”
他并不急于突破封锁,反而沉下心来,开始梳理此次神识之旅所得的信息:
一、极北封印确实在松动,三处阵眼红光频闪,说明内部压制之力正在衰减;
二、黑焰胚胎与极北存在共鸣,证明二者同源,若极北彻底崩毁,归墟封印也将随之瓦解;
三、灰袍人自称一切皆为其安排,但言语中漏洞频现——若真能操控命运,为何还需等待?为何要亲自现身诱导?
答案只有一个:他失去了对某些变量的掌控。
比如——神戒的自主意识。
比如——叶尘内心的自由意志。
这才是真正的破绽。
“你以为我在你的剧本里行走。”叶尘低声自语,指尖轻抚神戒,“可你忘了,当一个演员开始怀疑剧本的真实性时,戏,就该改写了。”
风起,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远方天际,乌云裂开一线,露出一抹极光般的翠绿光芒,横贯长空,久久不散。
像是天地在回应他的誓言。
又像是一道来自远古的召唤。
叶尘缓缓起身,望向北方。
那里有风雪,有杀机,有埋葬千年的秘密,也有他必须亲手终结的宿命。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难回头。
但他也知道——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有些战,注定要由他来打。
“你说要亲自接我?”他嘴角扬起一抹冷峻笑意,“那就让我看看……是你接我入局,还是我踏碎冰原,取你项上头颅!”
话音落,神戒微颤,似在共鸣。
万籁俱寂,唯余心跳如鼓,敲响征途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