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与凌霜并肩立于祭坛之前,夜风拂过残破的殿宇,卷起沙尘如雾。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封印仪式虽已落幕,可空气中仍残留着星河余波与寒冰气息交织的冷冽,仿佛天地尚未从刚才那一战中回神。
突然——
“嗡……”
一声低沉的震颤自叶尘右手传来。他眉头一皱,低头看去,只见那枚镶嵌在指间的上古神戒正微微颤抖,裂痕处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像是某种污秽之物正试图从内部侵蚀这件远古圣物!
“怎么回事?”凌霜察觉异样,寒眸微凝,下意识后退半步,掌心寒气悄然凝聚。
叶尘没有回答,他只觉识海之中骤然响起一道苍老、沙哑、却又带着无尽悲怆的低语——
“……吾魂未散……剑意长存……但邪主之念……早已寄生封印核心……借体还魂……只待血祭开启……”
那声音不似人言,更像是从万古深渊中爬出的残魂呢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灵魂之上。叶尘浑身一僵,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眼前景象瞬间扭曲:他看见一片焦土大地,尸骨成山,九柄断裂的神兵插在中央巨坑四周,而坑底深处,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被无数锁链缠绕,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天地震颤!
“那是……战灵真魂?”叶尘瞳孔猛缩。
就在这幻象最深之时,断剑残留的那一缕剑意忽然在他眉心剧烈震动,化作一道银光直冲识海深处!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灌入——
一位身披星纹战甲的巨人屹立于苍穹之下,手持断剑,怒斩九霄!身后八位战将并肩而立,皆以兵为躯,以魂为引,结成“九极封魔阵”,将一团漆黑如墨的邪祟镇压于地心深处!
可就在最后一刻,那邪祟发出诡笑:“尔等杀我肉身,却灭不了我执念!待千年之后,自有血脉承我意志者,唤醒封印……届时,我将以战灵之躯重生,吞噬星河,再造乾坤!”
画面戛然而止。
叶尘猛地睁眼,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如纸。他踉跄一步,扶住身旁石柱才勉强站稳。
“你怎么了?”凌霜一把扶住他肩膀,指尖触到他的皮肤,竟冰冷得不像活人。
“我……看到了。”叶尘声音沙哑,“那不是普通的封印……地底真正的核心,并非邪主残魂,而是……他的‘归魂容器’!”
“什么?”
“上古之战中,那位战灵将军确实斩杀了邪主真身,但对方早有准备——将自己的本源真魂藏于一具由战灵尸骸炼化的傀儡体内,埋入封印最深处!只要有人触动封印,释放能量波动,就会激活那具躯壳的复苏机制……而现在……”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脚下祭坛,“我们刚刚完成的封印仪式,反而成了唤醒它的养料!”
话音未落,整座古城再度震颤!
不同于之前的星河共鸣,这一次的地动来自地底深处,节奏缓慢却极具压迫感,宛如一颗沉睡万年的心脏正在重新跳动——
咚……咚……咚……
每一下,都让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裂缝中逸散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不好!”凌霜脸色骤变,迅速蹲身查看阵纹,“寒冰封印纹路……正在逆向侵蚀!原本是用来压制邪气的符文,现在居然开始吸收地底黑气,反向滋养某种存在!”
她十指翻飞,欲重新结印加固,却发现寒冰之力刚注入阵法,便被一股诡异吸力吞噬殆尽,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没用的。”叶尘闭目感应片刻,神情凝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封印松动了。那个所谓的‘容器’已经开始吸收外界能量,构建经脉、重塑神识……它正在苏醒。”
他抬起右手,神戒上的裂痕愈发明显,黑气缭绕不止,甚至隐隐有向皮肤蔓延的趋势。他咬牙掐住手腕,强行切断与神戒的部分联系,这才稍稍遏制住那股侵蚀之意。
“神戒……也被污染了?”凌霜盯着那抹黑气,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不是污染。”叶尘摇头,声音低沉,“是呼应。神戒本就是当年战灵所持之物,内含其一缕执念。如今邪主即将借体重生,两股力量自然产生排斥与对抗。它在警告我……也在挣扎。”
“所以刚才的低语,是战灵残念在传递讯息?”凌霜恍然。
“对。”叶尘点头,“他说,若再不阻止,七日之内,邪主真魂便会彻底融合容器,借战灵之躯归来。届时,不仅封印崩毁,整个东荒都将沦为血狱。”
两人沉默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们原以为封印成功便是胜利,却不料这才是真正风暴的开端。
“那就毁了那个容器。”凌霜冷冷开口,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它还在孕育阶段,我们就提前把它劈出来,砸成齑粉!”
“不行。”叶尘拦住她,“地底封印核心布有‘逆命禁制’,一旦外力强行破坏,会立刻触发自毁机制,引爆所有封印能量,相当于同时释放九位上古战灵的怨念与邪主残魄——方圆万里,万物俱灭。”
“那你说怎么办?等它醒来?”凌霜语气微怒。
“只有一个办法。”叶尘缓缓握紧拳头,目光坚定,“进入封印核心,找到那具容器,在它完全觉醒前,以神戒之力将其净化。但这意味着……必须有人主动踏入禁地,承受万年邪气侵蚀,还要面对战灵残念的本能抵抗——因为那具身体,曾经也是它的归宿。”
“你要亲自进去?”凌霜心头一紧。
“我是唯一能承载星河之力的人,也是唯一被神戒认可的继承者。”叶尘看着她,嘴角勉强扬起一丝笑意,“而且……那位战灵将军,或许也在等我。”
凌霜死死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是说得轻巧。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送死?”
“这不是送死。”叶尘认真道,“这是唯一的生机。”
“那你知不知道,一旦失败,不只是你死,整个世界都会陷入黑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了你,谁来扛起这一切?”
叶尘怔住。
他从未见过凌霜如此失态。平日里她总是冷静如冰,哪怕身负重伤也从不示弱。可此刻,她的眼眶竟泛起一丝红意,指尖微微颤抖。
“所以……你要陪我走到最后?”他轻声问。
“我不是陪你。”凌霜仰头看他,冰眸映着星光,清澈而决绝,“我是告诉你——无论地狱还是归墟,我都不会让你独自前行。你要进那封印核心,可以。但我必须跟你一起。”
叶尘望着她,良久,终于点头。
“好。”
就在此时,地底轰鸣骤然加剧!
“咚!!!”
一声巨响,祭坛中央的封印阵法竟自行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幽蓝与漆黑交织的光芒从中喷涌而出,形成一道旋转的旋涡之门!
与此同时,神戒猛然一震,裂痕中爆发出刺目银光,竟将那缕黑气逼退数寸!紧接着,断剑残意再次浮现,在空中凝成一道模糊身影——那是一位披甲持剑的虚影,虽只剩轮廓,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它缓缓转头,望向叶尘,嘴唇未动,声音却直接响彻识海:
“……后辈,你已窥见真相。若愿赴死局,便踏入此门。但记住——唯有以心证道,以血明誓,方能触及核心。否则,纵有神兵加身,亦不过另一具行尸走肉。”
话音落下,虚影消散,唯有一缕剑意盘旋不去,轻轻落在叶尘肩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这就是入口?”凌霜凝视那道深渊之门,寒气自动护体。
“嗯。”叶尘深吸一口气,右手指尖燃起一簇星火,将神戒上的黑气尽数焚去,“走吧。”
两人并肩迈步,走向那道通往地心的裂隙。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之际,叶尘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古老废墟。风沙漫天,残月如钩,仿佛一切终将归于沉寂。
但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当他一脚踏进漩涡的瞬间,耳边再次响起那断剑低语,这一次,清晰无比:
“……吾誓不灭……只为等你到来……此去九幽,莫忘初心。”
下一刻,光芒吞没二人身影,祭坛归于死寂。
唯有那柄刻着“星陨为契,吾誓不灭”的断剑本体,在地底深处轻轻震颤了一下,仿佛回应着即将到来的命运之战。
而在遥远魔渊,黑塔之巅。
那名盘坐血莲的身影缓缓起身,猩红竖瞳倒映着天地异象,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
“来了……我的身体,终于要回来了。”
整片魔域,鬼哭狼嚎,万魂齐颂。
一场跨越万年的复活仪式,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