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摇发电机发出的单调嗡鸣,是这片岩石裂缝中唯一持续的声音,如同尚云起生命力的微弱心跳。
能量水平艰难地维持在9%,每一次摇动把手都耗费着他人类手臂最后的气力,肌肉酸痛深入骨髓,但停止就意味着意识消散。
修复工作进展缓慢,地心低语带来的幻觉干扰愈发频繁,他时常在接线时看到铜线如血管般搏动,或在万用表的读数间瞥见闪烁的诡异符号。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
他像一只筑巢的伤兽,用粗糙的工具和森林中找到的材料,笨拙地修补着自身的破损。
树皮和树脂填补了外壳的裂缝,铜线桥接了断裂的线路。
外观依旧狰狞可怖,但至少基本功能在一点点恢复。
他对那诡异直觉的运用也越发熟练,能大致避开能量“稀薄”的贫瘠之地,循着微弱的“秩序之力”感应,找到一些可食用的块茎或干净的水源,虽然对他能量补充杯水车薪,但能维持最基础的生命活动。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当他拖着略微好转(能量11%)的躯体,扩大搜索范围,试图寻找更有效的资源时,那种源自地心共鸣的直觉,再次将他引向了一片地势较低的谷地。
谷地中植被更加茂密,一条几乎干涸的溪床蜿蜒其中。
就在他沿着溪床行走时,脚下被藤蔓和落叶掩盖的地面,传来了不同于泥土和岩石的触感——坚硬、平整,带有规则的凸起。
他蹲下身,拨开厚厚的腐殖质。
下面露出的,是两根锈迹斑斑、已经与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金属轨道!
轨距狭窄,样式古老,枕木早已腐朽成黑色的淤泥。
矿车轨道!
这里曾经有过矿业活动!
而且看这轨道的腐蚀程度和掩埋深度,废弃的年代可能比山那边的工厂还要久远!
希望再次燃起。
有轨道,就意味着可能通往某个矿坑、集散地,甚至……
通往外界!这些废弃的设施里,很可能遗留有对他有用的东西——工具、零件,或许还有被遗忘的能源!
他立刻沿着轨道的方向,向上游溯源。
轨道时断时续,常常被塌方的泥土或茂密的灌木丛掩盖,追踪起来异常困难。
但他凭借着那股诡异的直觉和对人工造物痕迹的敏锐观察,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追踪过程消耗了他大量能量。
途中,他还遭遇了一次小型的山体滑坡,险些被滚落的石块埋住。
地心低语也在不断骚扰他,当他触摸冰冷的铁轨时,脑海中会闪过矿工们劳作的黑白幻影,听到隐约的镐凿声和吆喝声,仿佛穿越了时空。
但他坚持着。
这可能是他离开这片原始森林、重新接触文明世界(哪怕是其废墟)的唯一线索。
一天后,他沿着轨道攀上了一道山脊。
站在山脊上,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
轨道并未通向预想中的矿坑或城镇,而是在山脊的另一侧,延伸向一个被浓雾笼罩的、更深邃的山谷。
山谷中雾气缭绕,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隐约可见一些高大、倾斜的木质结构轮廓,像是井架或运输桥,但都破败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硫磺和朽木的气味。
那里不像是一个简单的矿场,更像是一个……
被彻底遗弃的工业小镇或大型采矿基地的遗迹?规模似乎相当大。
而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在他敏锐的(或许被地心能量增强过的)听觉捕捉范围内,从那迷雾山谷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狗吠声?
不是野狼,是狗!驯养的狗!而且不止一只!
有狗,就意味着很可能有人!是第七区的搜索队已经渗透到了这里?还是……
这片与世隔绝的废墟中,竟然还有原住民或其他隐居者?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极大的风险。
他现在状态极差,几乎没有任何自卫能力。
他潜伏在山脊的岩石后面,电子眼调整到极限焦距,试图看透那层浓雾,但一无所获。
狗吠声断断续续,似乎在进行某种搜寻工作。
他必须做出决定。
是冒险进入那片迷雾山谷,寻找可能的资源和出路?还是退回森林深处,继续过野人般的生活,直到被耗死或被发现?
退回,是慢性死亡。前进,可能立刻送命,但也可能绝处逢生。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双截然不同的手,感受着体内微弱但顽强的能量流动,以及那如影随形的地心低语。
他没有退路。
从第七区逃出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在刀尖上行走。
他深吸一口山谷中传来的、带着硫磺味的潮湿空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陡峭的山坡,向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废弃矿镇遗迹潜行而去。
每一步都更加谨慎,如同行走在雷区。
轨痕指引的方向,通向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迷雾与未知的危险。
但他的脚步未曾迟疑。生存,就是不断踏入未知,并在其中杀出一条血路。